第六十回夜半无人还拘礼度闺中有意偏作娇嗔
话说已近中夜,沈元鹤觉着乏累,欲回转家去;谢灏便送他。沈宅巷口只悬了两盏灯,或因油膏不足,稍嫌昏昧;谢灏道:“我送到贵府门前罢。”元鹤道:“不必了,不过几步而已,我看得清的;倒是你,无人相陪,也尽早回去罢。”他本想着多与元鹤依偎一会,然元鹤既这样说了,便也不好再多说甚么;转念间却大了胆子问道:“严真,你可、可不可以抱……”元鹤一笑,不待他期期艾艾说完,便扑住他,揽了他头颈,低低笑道:“四下无人,怎又这样小心?那会子天街之上,人声如沸,还不是捉了手就不放么?”他一面扶住元鹤腰背,一面悄悄脸红起来;又辩道:“携手同行,好友间多有如此;可这拥怀毕竟亲密之甚。”元鹤吃吃笑道:“复清言之有理。”
谢灏但觉心如擂鼓,俯首却见怀中人耳红颊赤,方知他也含羞,只是趁夜色浓如黑墨,瞧不清楚,反伪出一副自在模样哄他,心下更爱。这时间胸中就不免冒起狎亵轻慢的意头,然左思右想,并不敢真如此,终只以唇轻轻贴了贴元鹤耳畔鬓发。其实那元鹤心里明镜似的,却张不开口嗔他甚么,脸边却更热了,于是猛推拒道:“还不回去么?”谢灏教他弄得懵懂,呆呆道:“那严真小心,我先走了。”他便在巷口望他去;待那身影转了街巷不见了时,才低头独自莞尔道:“好个痴儿,真可怜也!”
是年,谢灏因辅新政有功,特拜为右谏议大夫①,入中书省;沈元鹤则擢为左司郎中②。因年节落下的事务都须拾起,更有省试急迫,二人竟有些时日不得空闲静坐叙谈;不过,缘他两个心心相通,倒也不觉如何难挨。这里便先放下,却说季春某日,元鹤携一尺书寻得妹妹,定要教她读来。鸾娘见那笺上无有落款,不由迷惑,却仍是听了长兄的话,去读览那信;见写的是一绝句:
出塞
丈夫壮志赴阳关,风卷胡沙克险艰。
竖马横戈残贼破,从今无用雁回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