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青丘国(2 / 2)

众人将要上山,她走去浮桑身边,悄悄问他:“阿浮,缚魂之阵虽棘手,可你有解之法,对么?”

簌棠,好似同旁人都不一样。

她总能从细微的观察中,察觉到他刻意隐藏的情绪。

浮桑一时未答,心却渐渐泛起涟漪,沉默的上山路,谁开口都会变得异常惹人关注。

直到关押青丘国主的阵法已至眼前,他才轻声回答了簌棠:“对。”

浩大繁复的永劫之阵,隐没在青丘最高峰之上。

这里本是青丘的祭祀台,如今因为久未有人打理,茂盛葱郁的杂草掩盖了当年的血色,更有荆棘密布,看起来阴森十足,连月色也被遮蔽。

天空隐有雷电盘旋,偶然照亮天色,周身却寂静无声。

尔白却似察觉到了什么,急急上前,“母亲——”

他的声音仓皇又惊惧,恰时,惊雷一闪,划破天色,闪电聚焦在某一点,狠厉劈下。

天光骤亮,雷电狰狞,众人被强光所刺,不由得眯起眼。再睁开,只见那处赫然一座高台,上面蜷缩着一只骨瘦嶙峋满身伤痕的母狐。

封印凶兽的永劫之阵,原来还加随雷电罚刑,令受刑者更加痛不欲生。

浮桑看着,眼神渐渐变得冰冷。

何人有此胆,如此对待他的子民?

眼见又有一道雷电要劈下,尔白已然化身白狐飞奔而去。

可才成年的幼狐怎么能抵御这样的惊雷,浮桑周身凝出灵光,尾巴一扫,一道灵气将他卷了回来。

簌棠也眼疾手快以灵气挡下那道雷,她“嘶”了一声,收回手。反馈而来的雷术霸道无比,连她施法的指尖也被电上了一下。

“不要拦我!”尔白依然双目通红,急喊着,“母亲,母亲——”

高台上浑身血污的狐貍听见了,它毫无气力却挣扎着睁开了眼,神智被折磨得不清醒,发出奄奄一息的凄厉哀鸣声。

其声戚戚,众人看着听着,皆于心不忍。

此时唯有浮桑显得冷静清淡,“尔白,你一直往前冲去,阻我行动,我如何施法?”

簌棠上前一把攥住尔白的爪子,她也沉下声严肃道:“我们皆知你心系母亲,但此刻破了永劫之阵才是最要紧的,不能自乱心神。”

浮桑淡淡扫了眼他们,和他们相执的手。

他道:“都退开,我上前便可。”

苍雪色的毛发在山顶狂风中拂动,风勾勒出猫科动物矫健修长的身型。

白猫的体型,在猫中并不算小,可对比青丘的白狐而言,还是显得瘦小了一截。

只是他的步伐轻巧又矫捷,迎着闪电与幽邃的荆棘路,如风中鬼魅,神情无澜,一步步往前走去。

簌棠看着,有些担忧,唤了一声:“阿浮……”

他的猫耳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我同你一起去吧。”簌棠道,“这雷电威力很强,我担心。”

浮桑想说不必,不过天气之象,伤不到他分毫,可话到嘴边,不知怎得变了,“……好。”

言罢,他自己也怔了怔。

很快他找到缘由,他不过只是想看看,令她不安的雷电若与她近在咫尺,心中的恐惧蔓延,自身难保时。

她还能同从前数次般顾得上他么,他如此心道。

——定然不是因为他有些习惯了身边有她。

将九耳和重明交由祁以遥照顾,簌棠随着浮桑上前。

荆棘生得高大尖锐,即便衣裙是魔族特制的面料,裙角也不小心被划破数个洞。

簌棠不甚在意这个,她一直盯紧浮桑的身影,“你慢点……”

一道惊雷划过,振聋发聩,她也只是眨了眨眼。

不如浮桑所想,她其实并不怕雷,一个人生活过太久,若是连打雷都害怕,她从小到大得哭鼻子多少次。

反倒是浮桑脚步一顿,耳朵微动,余光瞥过她,脚步放慢了些。

身后尔白难以抑制的呼喊声渐渐变得遥远,高台将近,一人一猫站定了脚步。

“你们……”察觉有极为强劲的灵力靠近,青丘国主再次艰难地掀起眼皮。

沉厚繁复的阵法,如同不可斩断的锁链,条条刺进它单薄的皮肉,原本如雪的毛发布满血污,黏结着成为大片浓重的血墨色,看上去十分心惊。

这算是兽族的国度,簌棠不想贸然开口,将目光放在淡然伫立的浮桑身上,等他出声。

不曾想,青丘国主亦将视线凝在浮桑身上,它目色有一瞬间怔愣,少顷回归清明,“你…您是祖——”

“你可记得,何人害你?”浮桑扫了高台之上的白狐,沉声道。

诡谲的雷电隐隐在云层中暗然轰鸣,不时有深紫的光晕浮现。

青丘国主默然一瞬,“是我无能,仇人着黑衣,蒙银面,显然有备而来,没有暴露半点痕迹。”

浮桑皱眉。

“但是……”国主又道,“他们并非只有人形,还有许多犹如兽的黑影,与他们并肩作战。”

黑影。

簌棠微怔,脱口而出:“类?”

青丘国主眼皮一颤,艰难地移动着视线,看向簌棠:“……你是?你非我兽族。”

俨然,青丘避世多年,连隔壁的魔境都相知甚少。

正因它们如此隐隐于世,才成了幕后黑手最好攻破的目标,灭青丘一族,若非尔白还留在世上,真的是一点涟漪都不曾泛起。

簌棠还不未回答,青丘国主的心力撑不起她再多加注意,它只得长话短说,将话题又转回了灭族仇人身上。

“除此之外,我还发觉了一件蹊跷事……”

浮桑耳朵前倾,静静听着。

“有黑衣人,腰间好似佩了什么银饰,被我发现后,又连忙隐藏起来。”

簌棠一怔,心中思绪一闪而过。

好一会儿后,浮桑开口了,“好,待你脱阵之后,再议吧。”

簌棠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谁料国主却苦笑一声,它摇头:“来不及了。”

“我能察觉到,亡灵们已支撑不了多久。”它仰头,消瘦嶙峋的身体随之颤抖,静默一刻,眼底有深深的怒火,和无尽的哀叹,“若再不渡它们去鬼域,它们就要永远消逝在世间了。”

簌棠想到浮桑说有办法,可他此刻却沉默着,她心中一时有了不好的猜测,“能破解缚魂之阵的方法,莫非……”

“青丘九尾,能通灵,感知天地灵气。”浮桑道,“取之血肉精气,可固身凝魂。”

当真如此……

能化解的方法,原是仍在九尾狐身上,可是血肉精气……

簌棠听出了浮桑语气中难得表现出来的沉重,而她自己听了这番话,心里何尝不起了极大的沉闷之意。

血肉精气,在这个奇幻世界不单代表着身死。

就如飘荡无依,面临消弭的亡灵一样,取生魂精气,基本可以理解为魂飞魄散,一样再也没有转世。

青丘国主,要用自己的命,换族人的往生。

簌棠心中闷顿,不由得看向不远处的尔白。幼小的白狐,他正满眼期待着看过来,这一刻他等了两百年。

青丘国主的视线也随着她落去,纵然满身血污,国主的眼神依然清澈,又带着深深悲哀。

“留下他一人在世间,也不知是好是坏……”

父母爱子,自然希望能永远庇护他,让他平安喜乐一生。

可尔白幼时便遭遇了灭族之痛,父母无力再庇护他,他唯一的执念就是要救母,如今等到此刻,又要……

簌棠的手指不由得僵了起来。

也是此刻,浮桑施法了。

傲如雪的毛发被灵力拂起,他发出令人胆颤的嘶吼声,脊背挺直,四肢紧紧抓地,一瞬间灵气四荡,在空中盘旋。

少顷,空中风卷,云来,露水凝聚成冰,叶落成刃,统统落入灵气的漩涡中,渐渐形成一个极为繁复的阵术。

很强的灵压,她看着浮桑,是当真没想到他有造出这般几乎有着摧天灭地力量的灵阵。

封印着国主的阵法,在这样强劲的灵压下,渐渐崩散,溃不成军。

不管怎么说,这阵法太残忍,至少现下能将可怜兮兮的白狐救出来,簌棠心中也略舒了口气,她指尖也凝聚着一团灵力,耳听四方,时刻警觉着。

“您……”喘息声微弱,国主发出嗬嗬的低鸣,“您可否替我族找出真凶?”

它看向的是浮桑。

浮桑正在施法,看上去全神贯注,连耳朵都不怎么动。

簌棠以为国主的声音太轻弱,浮桑没有听见,而且她心里有一丝怪异的感觉。

是因为浮桑在替它化解着阵术,因此它觉得浮桑也能替它了却心愿么?

可在簌棠心中,浮桑虽有许多她探究不及的能力,却也只是一形单影只,寡言少语的小猫咪。

要他来背负查清一族仇怨的重担,未免太沉重了。

可顷刻后,压抑的清澈少年音响起,他道:“……好。”

“多谢……”国主一声叹息,它挣扎着,步履蹒跚地立起身子,往浮桑的方向走近几步,“青丘一族,多谢祖……”

它的声音太轻了,这次纵然簌棠侧耳凝神,也很难听清。

雷云正逐渐散去,不管是近处施法的人,还是远处观望的人,在此刻不免都松懈了些心。

浓厚的紫晕眼看着消散,簌棠将目光凝在青丘国主身上。

但下一刻,淡去的晕忽然凝结成深重的黑光,巨大的雷声打响,震耳欲聋,耀眼无比的光一下往高台而来——

是一道以破空之势降下的,极强劲的闪电。

簌棠神色一凛。

可闪电太快了,快到她虽然有所察觉,指尖却只来得及擡起半分。

连系统的紧急提醒声都好似对比变得缓慢,“警告,警告宿主,紧急避险——”

眼睛被强光所刺,不由自主会眯起眼,来不及反应而带来的恐惧感一下变得浓烈,她仍尝试施法避挡,忽地,有力的手紧紧攥住她,不容拒绝地拉了她一把。

暖融的草木香擦着鼻尖过去,让她不自觉脊背绷紧,与光一般的雪色笼罩视线,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靠得太近,她能察觉到对方的身子也有点僵硬。

惊雷乍起,紫光散荡。

簌棠仰头看去,入目,唯有轰雷掣电中神态自若的白衣少年,他身边还泛着才化形后灿然的光,却更衬得他如风中劲竹,无可摧毁。

他僵着,但仍紧紧环住她,面无表情,可容色昳丽惊绝,无人可比拟。

簌棠的心忽然,轻轻颤动了一下。

她轻翁着唇,开口:“阿浮……”

纵然看似有通天本领的少年,在她心中也是一只小猫咪。可每当他在某刻突然化形时,又不免让她心里泛起说不清的涟漪。

像是极轻微地,被他用爪子挠过一下,痒痒的,很奇怪,却并无不适。

因方才一下没站稳,白衣少年被她搂住了腰,被她这么一唤,他整个人变得更加僵,攥住她的指尖也无端有些生涩的颤。

比之上次,此刻更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明明身为兽族,他的身躯更加火热,可不止为何,环住对方,他清晰感知到她的温暖,连她身上那股幽香都变得更加浓郁,却并不惹人厌烦。

反而有一丝习惯,乃至为此感到安心,这是簌棠身上的气息。

十分怪异,不曾有过的体验。

本该反感旁人的触碰,可变作人后,五识五感好似被放大,过于清晰的体验,令他甚至来不及去息细思这回事。

他垂眸,那双鸳鸯眼皎亮,又幽邃,好似一汩泉,却不知泉眼究竟有多深。

“阿浮。”簌棠深呼吸一口气,这下音色正常多了,她紧张道,“快松开我,我们俩抱在一起,会被雷劈得更惨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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