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他眼看着簌棠抚摸着尔白的九条尾巴,爱不释手。
他的耳朵微倾,半晌,他道:“……摸吧。”
得他同意的簌棠,却忽而眼睛一酸。
月下看小猫,身型那般相似,同样的乖巧。
她一下下以指尖梳理着他的毛发,感受着他的安静,柔软的毛发像棉花团一样,却压抑地拢在她心间。
最后,她情不自禁地将他揽入怀中,嗅见了独属于小猫的香气。
她的声音也轻轻的,她唤他,“阿浮……”
一滴莫名的泪水砸在他颊边,不同于水珠的冰凉,于是难以忽视。
那是炽热滚烫的。
浮桑一怔,却见簌棠阖眸。原来,她并没有看他。
微蹙的眉间藏的是他难以理解的情绪,浓烈,又深沉。
她的唇紊动着,开合半晌,欲言又止。
似叹息声在风里。
她的音色几乎哽咽,唇贴近他的气息,她道,“我好想你啊……”
*
此夜过去,回程的路很快。
他们决定用飞的。
近三百年的心事了结,不过一夜,小狗好似轻快了不少,加之重明鸟也过了夜间的网抑云时刻。
白日,云层里,两小只闹得很欢。
兽族纯粹如斯,好哄得紧。
烦愁解开,又是崭新的一日——但这话俨然对猫猫少年行不通。
簌棠不经意瞥了与她并肩而飞的少年一眼,他立刻察觉到她的视线,看过来,又错开眼神,抿唇不语。
没错,少年便是浮桑,即便不再经过人间,他却没有变回猫。
因为……昨夜她做了件错事。
“阿浮……”很显然看出少年还在生闷气,簌棠也不大好意思,挠了挠头,哄他,“我还在人间买了不少小零嘴,你…要不要尝尝?”
得来猫猫冷淡的一个字音,“不。”
“缓解下情绪嘛。”簌棠再接再厉。
浮桑一顿,咀嚼着这几个字的含义,忽而反问她,“你呢,难道你无需缓解情绪?”
“……”簌棠一噎,“呃,这、这…发生这样的意外,我当然也要缓解。”
“我无需用食物缓解。”浮桑睨她一眼,“你留着自行吃吧。”
言罢,他高冷地犹自飞去前面。
好家伙,哄这一下不如不哄,越哄还距离越远了。
簌棠轻叹了口气。
但也没办法,她自己也还不好意思呢,最后搓了搓手,纠结半晌,决定先不再找他。
昨夜,她摸猫摸着摸着,心中生出感慨,恰时林间枝桠投出阴影,落在小猫身上。
像极了阿福的身影。
她没忍住,将浮桑揽在怀里,与他贴得很近。
然后他挣扎了,她无意禁锢他,刚要松开手,谁知他反抗越发强烈,几乎快从她怀里蹦出来。
她怕他跳太猛了会摔跤,毕竟瀑布边的岩石还是很滑的,谁知,俯身搂他,阴差阳错间…亲了他一口。
……应该说,是亲了猫一口。
簌棠在心里纠正自己,看着远处那长身玉立的少年,默道:亲人嘴巴,和亲猫嘴巴还是很大差别的。
但浮桑不觉得有区别,他很生气,跳开她怀里跑了。
——直到此刻,也不见好。
想着想着,簌棠又叹了口气。
系统安慰她:“宿主,换个思路想,这是好事。你看,现在你对‘一只猫’做这样的事,他都丝毫没有要跑的意思。”
系统的“跑”指的是跑走,再也不回来。
毕竟初相遇那会儿,簌棠还将浮桑放在水境,怕极了他跑掉后会处罚什么系统惩罚。
别说,系统这样宽慰一番,簌棠一下心情好多了。
约莫两日行程,魔界已在眼下。
重回魔境,看着身下的土地,原身的记忆与她融合,簌棠竟油然生出这里是故乡的感觉。
才至魔心城,风褚已得到风声,带着两个得力部下疾阳和元琼来迎。
“尊主!”他们齐声喊道。
还是熟悉的味道,簌棠点头,见元琼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尔白与灌灌,一顿,正好交待她。
“替两小只安顿安顿住处吧。”
“是,尊主。”元琼行礼应道,还有一丝显而易见的激动。
簌棠心觉奇怪,这位风褚的部下她不熟,不过先前调查草场一事时,风褚带着来见过她一面。
上回见,看得出她爽朗,且行事干练沉稳。
但怎么今日却似没绷住表情,如此喜形于色的模样?
“尊主…尊主恕罪,元琼失礼。”许是发觉簌棠疑惑的目光投来,元琼连忙端正了仪态,拱手认错,但神态是轻松的,“是因为见到了尊主视频号中的几位本尊,属下一直在追您的号,一时太过忘形了。”
她当真是铁粉。
簌棠一瞬间判断出来,她如此熟稔的用词,铁定没错。
“无事,你喜欢便好。”簌棠轻笑,顺手摸了摸九耳的头。
想了想,她又压低声音,问道:“你…喜欢尔白?”
尔白下意识看来。
对于小兽们而言,倒不会因为谁更受欢迎而觉得不开心,簌棠如此问,几小只反而也好奇起来。
只有灌灌默默地,垂眸没说话。
“是啊。”元琼大方承认,看向尔白,“原来尔白你也是兽族,你在曦阳楼时我就常去看你,你长得好漂亮,我好几个姐妹都喜欢你。你的人身这么好看,兽型一定也很好看吧?”
她想搓手,到底还是忍住了。
尔白有些害羞,他能听出元琼的语气里是纯粹的欣赏。
温柔的狐,顿了好半晌,轻声道谢谢。
对簌棠而言,元琼面对她与一众兽族时如此平和的态度,也是好事。
视频号的出现,拉近了她和魔族子民间的距离,许多魔对她都有改观。
接触不到她的魔,不会再觉得她只是传说中魔界最强的魔,除此外没有任何记忆点;接触到她的魔,也会更愿意与她敞开心扉,忠心效力。
就如同一个随和可亲的老板,和一个整日装逼板着脸的老板,这区别是很大的。
在同样能力的前提下,多数人更乐意选前者。
人和魔,有时心思也相通。
“好了好了,我没别的意思啊,只是单纯喜欢你。”元琼摆摆手,生怕尔白露出异样局促的目光,“你就是站在画面里,整个画面都熠熠生光——我带你去住处吧,尊主可是吩咐了。”
尔白却因元琼这样的爽朗热情,忽而想到了一桩事。
迟疑着,最终还是对簌棠道:“大人,可否容尔白先去一趟曦阳楼……走时匆匆,还未正经与吟蘅姐交代。”
簌棠一顿。
是了,先前尔白离开曦阳楼,老板娘应当也晓得,他若是救出母亲便会留在青丘。
可他最后没有留在青丘,又回了魔界。
“好,你去吧。”簌棠没多说,让他自己决定。
尔白颔首,带着灌灌离开。
元琼看着他二人的背影,踌躇问簌棠,“那尊主,属下还要为他们备下宫室吗?”
簌棠看她,点头。
“自然备。”
尔白重诺,既然答应过她会当主播,自然会回来。
况且,这一路她已看出,尔白更想做的还是一只纯粹的兽族,而非曦阳楼的头牌。
“好嘞!”元琼瞬间又兴奋起来,搓着手。
风褚无奈,对自己手下这得意忘形后放飞自我的兴奋劲真是没辙,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呀…你先退下吧,我还有事要禀过尊主。”
元琼的目光还在另外的几只小兽身上。
又一擡眸,正看见再次隐藏美貌的少年浮桑,少年瞳光澄然,目色却锐利,稍稍一眼瞥去,灵压释放,让元琼一顿。
“是,将军。”
看出浮桑很强,魔族崇强,她下意识压低了头,与疾阳一同退开,没再多问。
“尊主……”风褚的神色顿时严肃起来,与疾阳对视一眼,拱手,“您之前让我查探的事已有苗头,疾阳也有事要禀。只是……”
他看了看周遭这么多人。
簌棠会意,却又若有所思看了眼远去的元琼。
“回殿商谈吧。”簌棠道。
属下都拱手。
祁以遥有分寸,犹自回了自己的宫室,只是青耕目色仍带着探究,被簌棠扫了一眼后,不敢再有动作。
九耳和重明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尤其是重明,早想拉着九耳去玩。
最后,临到殿前,只有浮桑还安静地跟在她身旁。
簌棠擡眸看了看许久未回的寝殿,忽然一顿。
“阿浮。”她眨了眨眼,似有一丝惊奇,“你看我寝殿的名字,原是叫羲和殿。”
她先前都没发觉。
“羲和,是太阳的意思呢。”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