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再也没有青鸟的身影。
可簌棠晓得,青鸟必然是听到了原身这一句轻唤的,因此如今的她才能从回忆中听到。
——青鸟生来有信力,能感知到人们的愿望。
只可惜,原身的这个愿望,青鸟无法再为她实现了。
……
不过一会儿,眼前渐渐昏黑,簌棠再度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心中因为感知这一段往事而压抑,沉重且浑浑噩噩,久久没有意识。
亦或是她想醒,却被青鸟的灵力纠缠,无法清醒。
她隐隐觉得,挣脱不开的灵力还藏着故事,可她一时无法解开……
“簌棠?”
忽然,有人唤了她一声。
那声音十分熟悉,是少年特有的干净清冽的声线,如山野的阳光,温润又纯粹。
他极少有语调升高,亦或太沉重的时刻,初觉没有感情,细听却是别样的平静,好似有他在身边,一切都令人觉得安心,
少顷,他又唤了一声,“簌棠。”
这次随之而来的还有循循清润温和的灵力,抚慰着她沉重的躯体。
她终于颤了颤眼皮,光亮重新盈上眼睫的那一刻,阳光却有些刺目,眼眸又被柔软的手心复上,让她渐渐适应了强光。
“终于醒了。”他道,初时不觉情绪,还是那般平静。
可簌棠多了解他,细听之下,察觉他声线中一丝颤。
她努力眨了眨眼睛,调整眼前因强光造成的不适,努力压下心头那本不属于自己的情绪,扬起一个笑,“阿浮,我没事。”
少年低头。
日光洒落他身上,勾勒他清隽的眉眼,他长得是如此好看,哪怕没做什么表情,依旧玉质出尘。
半晌,他呵了一声,“是啊,你没死,对吧?”
簌棠:……
虽是如此说,可他的灵力又再次探来,熨帖了她心头压抑的情绪,带来滚烫又令人心安的安慰。
他仍在查探她是否有伤。
即便嘴硬,但心软。
“莲笙……”过了一会儿,寂静又被他打破,他迟疑道,“我已将鬼域尽数探查,没有寻到她的魂魄。”
簌棠方才从青鸟的事情中缓过情绪,此刻又一怔。
心头泛起点点失落酸涩。
她没能真的到达鬼域,但阿浮看出她的执着,当真为她脱离浮桑之根,探去了鬼域。
她摇了摇头,想告诉他无事。
不管如何说,他们都尽力了,尤其是他在这件事上出了很多力。
“唯余最后一个办法了。”他又道。
簌棠刚张开的唇,默默抿了回去,良久之后,她道:“待回魔界后,让它自己决定吧。”
浮桑嗯了一声。
他将簌棠扶起身,感受到了她还略显冰凉的体温,是因为灵识才刚回拢而导致的失温,一顿,于是靠她更近。
一时,他竟忘了用灵力一样可以让她暖和,只用这种几乎原始又青涩的方式。
他们一路无言,走到了最靠近扶桑树枝干的地方。
先前,他们从四个精灵那里获悉,曾有一奇怪的男子来到了这里。
浮桑说来了这里他自可知晓端倪,果然,他只是站在树下,闭目一瞬,便脱口而出:“找到了。”
簌棠忙问:“找到什么了?”
“他的心愿。”浮桑道。
簌棠一顿,擡眸看他。
他也平静地与她对视着,猜到她将要问的问题。
“你……也有能感知他人心愿的能力?”果然,她问道。
浮桑看着她,轻轻点头。
簌棠不会怪他为何当初不帮九耳犬,小猫一向不喜多干涉不关他的事,何况彼时有祁以遥。
她只是觉得奇怪,“怎么好像……许多兽族的能力,你都有?”
他能同青鸟一般感知他人心愿,沟通树灵,能同黎珩一般净化恶欲,还会衍算,如同预知古今……甚至他更厉害,还会空间之术,又深谙阵术,知晓许多人不知道的事……
簌棠觉得有点不对劲。
“或许,他们的能力本源于……”浮桑轻启唇。
“——那你能不能看出来,这是谁许下的心愿,许的什么心愿?”可惜簌棠急着证实心中猜测,没太在意这件事。
浮桑和她先前都觉得是黎珩。
若是黎珩,有什么能让他跨越万里,遍体鳞伤,也要在虚无缥缈的神话中寻得一丝慰藉。
传说,扶桑树是神树,树有灵,可实现世间一切愿望。
她觉得和青鸟有关。
“黎珩。”浮桑一顿,说出预料之中的答案,“他许愿……以自己的命,换青鸟重塑灵魂。”
簌棠沉默一瞬,猛地擡眼,震惊地看着浮桑。
当然这震惊不是对浮桑的,只是猜测成了现实,甚至还加上了黎珩自己的命为筹码。
她心里很乱,刹那间,青鸟回忆中的画面再次袭来。
最后的那一刻,无尽的邪气吞噬青鸟,“类”也盘旋在青鸟周身——可她分明看得清楚,青鸟毕竟是神之后裔,以身饲阵,却还不到灵魂寂灭的地步。
“重塑灵魂……?”簌棠不由喃喃。
究竟为何最后到了这种地步。
黎珩跨越山海,跋山涉水来了此处,他以命换命,如今是危机解除,还是他仍然在瞒着她
……他还剩多少寿命?
她想问问浮桑,先震惊地轻眨了眨眼,呼出一口气,才能开口。
忽然,又听得少年轻声,几乎是在她耳畔边,缓缓问道:“……簌棠,你呢?你有没有什么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