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1 / 2)

第179章

看着光源下方的身影越靠越近,火把在乱局中勾勒出他的面庞。好像,确实有些熟悉。

宋辞双手交叠攥住匕首,刀尖直对脖颈的中心。

在巨大的惊恐威胁之下,她浑身软的像一滩泥,脚下有些飘忽,声音空洞颤抖地低低重复了一遍:“陆行川……?”

那三个字吐得有气无力,近乎转瞬消散,可彼端的他还是捕捉到了,用力点点头:“是我,是我!宋辞!”

“你听话,把匕首放下,别伤着自己。”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激得她腹中一片翻江倒海:“站住!你别过来!”

她如同一只炸毛的猫,眼含泪花,呜咽着挥舞尖锐的利爪。

看似凶残咋呼,实则无甚威胁。

“我不相信你!你是大皇子的人……”她声音不受控制的夹杂几分哭腔,一时情急,也顾不得什么情面立场,开始将敏感的派系相关信口胡诌。

陆行川原是小幅度靠近,被她这么一斥,吓得立即止步,停在原地:“好好好,我停下,我不过去,你千万别激动!”

“但是我与大皇子真的没有关系!我是殿下派来的!带的也都是王府的亲卫军,不信你看!”

他偏过身极力证明,想借着火把的光源,让宋辞看身后将士的甲胄,徽印图腾,甚至长相……

临近的几人面貌严肃正色,看向宋辞的表情都透着担忧紧张。

可她哪里结识过什么亲卫军?光凭旗帜和穿着判断的话,谁能保证不是伪装呢?

恒宁侯为大皇子党羽一事早已不是秘密,而他,恒宁侯嫡长子,未来的侯爷,好巧不巧在大皇子逼宫的时候出现……

说到底,哪怕两人曾经是朋友,她依旧无法与他建立起绝对的信任。

“我不认识,我也什么都不知道……你出去!”泰山压顶之际,外面厮杀声震天,她被几十个握枪的重甲将士堵在殿内,受众目睽睽,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

她不断向后退着,踉踉跄跄,身子向下微缩,双臂抖动,令刀尖在白皙光滑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宋辞,宋辞!”陆行川生怕她会失去控制,伤害自己,一声又一声地叫她的名字:“我不进去,我马上带他们退出殿内!你把匕首拿开,好不好?”

陆行川也不是脑筋犯轴的人。

他是来救她的,又不是来害她的。只要让她免落叛军之手,安然无恙,其余倒也未必非要接近她,跟她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万一将她逼出过激之举,此行目的就适得其反了。

“小辞,你先听我说。”他私心作祟,趁乱最后亲昵唤她一声,想来以后身份悬殊,恐怕也没机会这样叫她了:“我留一些人守在殿前,你安心的在里面歇着,有什么需要就同他们讲,外面乱,不要随意出来走动,知道吗?”

话音还没落尽,门外又传来盔甲相互碰撞的跑动声。

列在陆行川身后的将士们回头看了一眼,见是自己人,未与其发生冲突,自发让开一条路,任为首男子阔步走了进来。

“陆大人,正殿那边的叛贼已经被尽数解决,我们王妃这边情况怎么样?”

来者体型高大,宽肩窄腰,四平八稳,谈吐间沉着冷静。借火把的光芒,似乎还能见得脸上的冷峻。

宋辞紧锁着眉宇,混沌的眼眸瞬间被点亮:“墨风?”

对方听见了她的声音,转头朝里面望了望。

因她提前将殿内所有的灯烛都熄灭了,身处一片黑暗,只能通过将士们手中火把,勉强分辨她那边的情形。

“宋小姐?”墨风看她此般,同样诧异且揪心。

方才为了警醒陆行川,故意改称的“王妃”,此刻也换回了合规合矩的“宋小姐”。

终于见到能完全交付信任的人,宋辞刹那间褪去周身戒备,一点又一点地将匕首慢慢放下,扔在地上,然后委屈地向他迈开脚步。

“哐啷”一声,金属胡乱砸在地上,有种割裂先后的清脆。

墨风也迎了过去,可还没来得及到她跟前,便见她一个平地磕绊,瘫软地颓身下去。

“小姐当心。”墨风伸出手,抓住她的两侧小臂,一贯古井无波的脸,此时也流露出同情与心痛:“您没事吧?”

宋辞眼前发黑,偏身坐在地上,说话近乎失声,只用嗓子那股气息虚虚的问道:“宫里,宫里现在……怎么样了?皇上呢?”

“亲卫军联合禁军,已经将飞霜殿从叛贼手中夺下来了,后续转攻为守,抗击余下侵袭。正殿那边的守卫较多,我们赶到之时还在抵御,所以皇上尚且安然无恙。”

宋辞小松了口气,随即追问:“那接下来呢?还会再起争端吗?”

墨风知道她是吓怕了,纵然一腔冷厉,亦耐着性子为她讲解局面:“确保飞霜殿平安,接下来便会封锁宫门,支援其余各宫室,扫清余孽,彻底平复叛乱。”

“若小姐问的是比这更远一些的事,恕属下无能,无法未卜先知。但能答复小姐的是……殿下留了六成的亲卫军在京中,皇上也没有将十万大军尽数远派边境,而是安插四万秘密固守京郊,为的便是诈出心思不正之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兵权在手,想来就算再生波折,我们也有足够的能力应对。”

宋辞有些讶异:“皇上竟早就预料到了这些?”

墨风漆黑的眼瞳在火光的侧映中,更显深沉:“能登上皇位之人,心思可想而知。”

“他从来都不是昏庸愚昧,只是忌惮殿下,且想给自己的儿子最后一次机会。”

宋辞垂眸,若有所思。

是她想的太过简单了,总以为皇帝体弱,性子便也顺从怯懦。

与记忆中的刻板印象相比,皇帝确实更容易相处些,私下里的行为也不那么严苛狠厉。

可这并不代表他身上就缺少君主该有的特质。

多疑,让他用萧让尘制衡诸位皇子,又以皇子反过来制衡萧让尘。

听闻两个皇子谋害他,毫不犹豫的废黜掉储君,重新对萧让尘委以重任。

经贵妃的警醒,回过神来,派他去边境迎敌,一方面调开他,另一方面用大军离京来迷惑试探众人的心思……

或许,对皇帝而言,这世上每个人的意义都只有利用。哪怕是亲信,哪怕是亲子,一旦威胁到自己,必将毫不犹豫地将其置于死地。

“不,墨风。”她怔怔摇了摇头:“他不是给两个皇子机会。”

他只是想留着威胁,分摊开局面的四角。

现如今三皇子还不成事,若真变成皇帝与萧家一对一,他没把握萧让尘不对皇位动心思。

墨风凝眉,从鼻腔里轻轻溢出一声疑问:“嗯?”

“谋反过后,皇帝还会留大皇子吗?”

墨风答她:“当然不会了。”

宋辞扯了扯嘴角:“对啊,权衡利弊罢了。”

谁的威胁小,能带来的利益大,就留下谁。等突然有一天,威胁超过作用,那么这个人,便也没有再留着的必要了。

不过此时此刻,这些对她而言都不重要。

她关心的只有一点:“他带了六万将士前去,比预想的少了四万,面对荻人,胜算大吗?”

“顾将军那边还有两万边境驻军,规整在一起,区区荻人,想来不足为惧。”

宋辞不再关心其他任何,缓缓闭上眼,乏力道:“那就好。”

墨风见她渐渐平复下来,松开了支撑他的双手,蹲跪至地面,直立起上半身:“殿下特意将属下留在京中,为的就是能有个牢靠之人,时刻护小姐周全。”

“这几个月小姐在内廷,属下无权进宫,失了肩负的职责。今夜发生此等变故后,亲卫军取得了皇上的信任,入宫的次数应该会慢慢增多。”

“往后护佑小姐的日子还长着,今日便不打扰您休息了,属下先行告退。”

“芳菲,照顾好小姐。”

宋辞睁开眼,注视着墨风起身,行礼告退,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

但是她好累,余惊未散之下整个人倦倦的,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被芳菲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她视线落到不远处人影的身上:“陆大人还有事?”

她的疏远漠然,使得陆行川很是不安,攥了攥手,轻微动了动脚下,才犹豫着叹道:“你就那么不信任我?”

“我与陆大人之间交情尚浅,不够了解,自然不敢轻易相信。”

陆行川苦涩一笑:“不够了解。”

“我与你志同道合,情深义厚之时,你与他还形同陌路。”

“怎的……莫名的,最后沦落到我二人如此疏远?难道真的是缘浅吗?”

宋辞身心俱疲,没精神头在这跟他言之凿凿,据理力争。

她立在殿内,如若柳絮般飘摇脆弱,不知何时乘风而逝。

苍白的双唇轻轻开合,声线平淡:“我最不能理解的,就是动不动就将所有的结果都归于命数。”

“明明有些东西,通过争取可以获得,自己做的不够,失去了,最后感慨一句,命该如此。”

“没获得权势钱财等身外之物,是福薄。没得到心悦之人,是缘浅……我倒真想听听,人们还能为自己的懦弱不作为,编出什么新花样。”

陆行川急了:“我怎么就不争取了?当初我力排众议,连聘礼都送到了你面前!只要你愿意不出月余便能嫁入侯府!”

“我们之间是你退缩了,不是我!”

宋辞毫不避讳的承认:“对,是我退缩了。”

“因为我觉得就算进了你侯府,后半辈子也不会好过。”

“你尊重我,照顾我,也很迁就我,但这些只建立在你自己的尊严之上。”

“说白了,你喜欢我的时候,对我好,看着我高兴,不过是为了取悦你自己。等有一天感情消散了,你不再因我的喜怒而心动,一看见我就烦,你还会对我好吗?”

“我出身不高,你父母瞧不上我,逼得紧了,你只能妥协。我喜欢烹饪,最大的愿望是将自己的厨艺发扬光大,如果成婚后受到旁人的嘲讽,你恐怕会觉得丢人,把我困在家,美其名曰享福吧?”

她从始至终保持乏力却得体的笑容,人淡如菊:“初识之际我的确被你身上的明朗所吸引,觉得跟你相处很轻松愉悦……可仅凭这些成婚,无法支撑残酷的生活。”

“也许,那时候两个人都坚定一些,没准真的能走到一起。”

“可走到一起以后,是否长久,是否为正缘,我不敢确定。”

“我今日所说,没有谴责你的意思,只是说我们两个都退缩了,有的只是选择,没有谁对谁错。”

“如果非要追究,那么就当成是我的错吧。我自私,趋利避害,最终没有选择你。”

看着她如此心平气和,周身上下翻涌从容气息,好似往日那个天真可爱带着几分傻气的姑娘荡然无存。

“你变了,变得我都快认不出了。”他感慨。

宋辞却顾左右言他,没头没脑问出一句:“二皇子的刺客,是由谁带进宫的?”

“啊?”陆行川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扬了扬眉毛,随后摊摊手:“听说没查出来!谁又知道呢!”

“反正结果都定下了,过程还重要吗?况且这都过去多久了,再想查也查不出了……”

宋辞灿然一笑,露出“我们彼此彼此”的神情:“你看,你不是也变了吗?”

“如果是以前的陆行川,一定眉飞色舞向我大肆牢骚,可现在的你,第一想法是对我隐瞒。”

“所以啊……别总再说谁变与不变。”

“世事流转,没有人永远停在原地。”

陆行川一听话音,当时失神垂下眸,为自己方才的行为有些自责难过:“原来你都知道了。”

他阴阳怪气,暗有所指:“他对你还真是毫无保留啊,也难怪你会放弃我,选择他。”

宋辞依旧淡然:“他对我确实毫无保留,但这件事,是我自己查出来的。”

陆行川擡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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