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2 / 2)

这荒诞草率,又短暂的一生啊……

宋辞缓缓闭上眼。

预想的撞击和疼痛并没有来。

因为就在手起刀落的前一刻,周遭不知从哪忽然涌上一大批灾民,将禁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们冲破防线,推倒两边的看守,将她围在了中间。

众禁军见势不妙,握着刀瞪起眼,想要用武力威胁,呵退灾民。

“滚开!都给我滚下去!你们这帮贱民!想造反吗?”

“去去去!再不躲开小心刀剑无眼!”

可这些人就好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完全不受影响,甚至愈挫愈烈,四面八方涌上来的人越来越多……

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不为所惧,边据理力争地和禁军较量,边鼓舞动员更多的百姓加入进来。

“大家听见了吗?在他们眼里,咱们就是卑下的贱民!要杀就杀,要剐就剐!全然不顾咱们的死活!”

“二皇子意图弑君在前,夺位在后!现在竟还要断了咱们的活路!要是再信之任之,等他登位,还能有老百姓的好日子过吗?”

“说的对!他停掉赈济也就罢了,公主何等的良善!忧国忧民!他竟要置公主于死地!试问居心何在?”

“大家伙!听我的,反正都已经泥船渡河自顾不暇了!早死也是死,晚死也是死!不如拼了!不能让他们如意!”

“公主多好的人呐!他怎么忍心杀了她!”

“而且就算摄政王将麟符交给了公主,为的也是西丘!是黎民百姓!做人总要有些良知,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就算犯了错,总要为功德法外开恩吧?”

“不管!今天有我们大家在!谁都别想动殿下一根头发丝!有本事就把所有人都杀了!传出去让西丘的百姓都好好见识见识!看这未来的君主是何等残暴!视子民如猪狗!”

年富力强的一群男男女女们振臂高呼,喊声冲天。

有了这群人打头阵,街巷里那些灾民们也都大着胆子,趁乱挤了上去。

人性如此,一贯喜欢跟风从众,无论是好还是坏。

牵头的扔出一块砖,那么引发的便是破车效应。但倘若伸出一只友善的手,接下来便是接二连三的见义勇为,鼎力相助。

民众的力量不容小觑,即便是宫廷禁军,面对起来亦十分棘手。

一边步步紧逼,一边连连败退。

情急之中,一个耐不住压力的禁军挥刀抹向灾民的脖子……顿时,那人在惊叫声中径直倒地,血溅当场。

禁军副统领低骂了句:“蠢货。”

虽为下属的冲动感到恼火,但他认为这些百姓都是虚张声势,见了血,没准就消停了。

若能就此震慑住众人,杀了倒也杀了,没什么可惜的。

正当副统领暗自松了口气的时候,不成想,血色彻底令那群灾民陷入癫狂。

他们以后来的年轻人为主,不要命似的拿身躯往禁军身上撞,朝他们脸上吐口水,激动地叫嚣。

“好啊!现在连面子上的伪善都不顾了是吧?杀人?”

“来!谁怕谁啊!老子身上沾着瘟疫呢!马上就过给你!咱们同归于尽!”

“接触过疫症的,离殿下远些!都给我过去传染他们!不是很牛吗?不是谁都治不了他们吗?我倒要看看他和瘟疫谁更嚣张?”

“不让我们活?谁都别想好过!一起死吧!杂种!”

禁军手握兵器,本以为占据上风,可他们忽略了这群灾民身患疫病……

一明一暗,一个硬刀子一个软刀子,真要比起来,似乎瘟疫比刀枪更能令人恐惧。

禁军也是人,他们也怕染上疫病,见灾民靠过来,嗡得一声作鸟兽散。

副统领大怒,指着宋辞对身边人悬赏:“真是一群废物!不许退后!都给我顶上去!”

“若有人能奉二殿下旨意,取宋辞性命!二殿下赏银百两!封官进爵!”

禁军中短暂出现一阵骚动,随后很快归于平静。

宋辞在人群中间笑笑,嘲讽道:“堂堂二皇子,只拿得起区区百两吗?”

她宋辞早在籍籍无名时,人头就已经价值四百两了,现今百两就想要她的人头?

真是笑话!

讥讽归讥讽,从方才的情形来看,宋辞也瞧出了这些禁军的凝聚力并不高,显然不是宫廷禁军的主力。

甚至,归顺二皇子的是副统领,而非她在飞霜殿时相熟的禁军统领!

她心中隐隐猜测……有没有一种可能,二皇子并不像传闻那般稳操胜券?

按照他的性子,若真全权拿捏住了皇帝,稳稳把持着朝政,他早就弑君篡位,名正言顺的称帝了!何故千方百计的跟她争这个监国?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他没有大获全胜,皇帝也没有满盘皆输。

两人依旧还在博弈周旋!

宋辞眼眸微微一转,计从心生。

她先是安抚住百姓们的情绪,待场面平稳下来后,惺惺作态地看了看禁军,佯装惋惜。

“你们虽与我为敌,但我并不怪你们,都是听规矩办事,我能理解。”

说这些话的时候,连她自己都膈应。

无奈,要想攻他人心,必须得先学会突破自己的防线。

她咬咬牙,再次启口:“乍看上去,你们都穿戴着铜盔铁甲,似乎很不近情分的样子……可大家都是人身肉长,都有七情六欲,谁又真的是铁石心肠呢?”

“听信主子的话是身为将士的职责,尤其生逢乱世,你们领着俸禄,有一大家子要养,更是不敢有半点差池。”

“但相信在这身盔甲之外,你们天性本善,有着自己的判断,也不愿去做这伤天害理的事。”

“关闭的四所里面,以及在场的灾民当中,有多少为人父母?又有多少为人子女?祖祖辈辈,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他们又是谁的至亲?是谁的挚爱?”

“凡是有点人性,想必都不会任由他们苦苦挣扎,自生自灭……”

“都说将死之人,其言也善。我知道自己不是二皇子的对手,注定时日无多,所以说这些没有其他意思,更不想做所谓的策反。”

“只是劝诫各位,擦亮眼睛,看清自己跟的主子到底是人是鬼。”

“没有半点怜悯之心的人,他视人命如草芥,踩着尸堆往上爬……子民他敢屠杀,朝臣他敢打压,甚至连弑父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你们不妨想想自己为他卖命的下场,到底会是功成名就?还是土埋枯骨?”

说到这,禁军副统领忍不住了,说是维护二皇子的利益,其实在宋辞看来,更像是被戳中后的跳脚破防。

“住口!你个妖女!休要妖言惑众!”

“你是叛党!是戴罪之人!与我们这些心腹岂能相提并论?二殿下不会那么对我们的!”

宋辞反问:“你自己信吗?”

在场其余禁军们你看我,我看你,眼中不约而同出现几丝犹豫。

宋辞好歹在宫中待过一阵子,她一眼就能分清他们是主力还是边缘人物。

眼前这些禁军看似威风凛凛,重甲银枪……实际她相熟的那些中坚骨干,这里一个都没有,很明显投靠过去的都是些小鱼小虾。

偌大皇宫,飞霜殿里的叫禁军,守在御前的叫禁军,巡街守夜的,在犄角旮旯当差的也叫禁军。

同样都是宫廷禁军,只有那些将领,和少部分精兵才是世家子弟出身。其余都是从寻常百姓中征上来的,除了这身衣服,背景上和平头百姓也没什么差别。

有许多禁军家中并不富裕,十来口人都指着一份宫中的俸禄生活。

所以此次疫病,他们在宫中免于一难,宫外的亲人却遭了殃。好些的能入四所,得以救治,不好的同样受尽疾苦,病死饿死在屋中。

他们之所以会选择投靠二皇子,无非也是拿脑袋去搏一搏前途。

反正按原有路数走,永远都看不到头,还不如另寻新主!万一改天换地了,他们这群追随者便翻了身,成了有功的近臣。

可经过宋辞这么一说,他们被冲昏的头脑后知后觉泛起一阵清醒。

二皇子连亲父亲兄都不放在眼里,天下苍生也置之开外……谁能保证事成后,不会将过错都推到他们身上?

关四所,停救济,杀百姓,除宋辞……桩桩件件,可都是他们亲自着手去做的!二皇子要说自己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到时候谁又能替他们做主呢?

他们是佞臣,他是贤君……待几年几十年过去,名头做实,永远都不会再更改。

“哐啷!”一声清脆的撞击陡然响起。

禁军摆脱内心的挣扎,眼睛一闭,扔下刀,带着哭腔咬牙道:“我自家兄弟姊妹也受了殿下的恩惠!我……我实在没法与她为敌!”

“砰!”紧接着又是一声脆响。

“我虽没得过她的好处,但我爹娘自小教我要懂事理,明是非!做个堂堂正正的君子!公主她是好人!我也下不去手!”

“她说的有道理,二皇子心狠手辣,喜怒无常!不是可信之人!跟主子最起码要跟一个身正影直的人,错就是错对就是对,免得哪天他一翻脸,咱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对!”“就是!”“大家伙说的没错!”

“不能杀祈宁公主!她是我们西丘最后的希望了!”

“我也不太能理解二皇子近日的所作所为,当初被权势冲昏头脑,现在想想简直可怖!”

“还好想通了!不至于在错路上越走越远!”

“现在才幡然醒悟,不知公主是否还愿意原谅咱们,再给咱们一个机会?”

同一阶层,共受甘苦的人,总能彼此之间互相体谅。

然残酷的是,上位者却始终无法与下层共情。

副统领见下属莫名其妙的临阵倒戈,心中又怒又慌,当即表跳如雷的叫骂道:“你们是不是疯了?凭她三言两语就能把你们给蛊惑了?”

“别怪我没告诉你们!真要是投靠了她,让二皇子知道了,加派兵力过来,有你们好果子吃!”

“反叛者罪加一等!到时候让你们个个受五马分尸之刑!”

良知的谴责,与现实的残酷,令禁军们反复在内心拉扯。

二皇子如今的势力不容置喙,是整个西丘除了萧让尘之外,唯一拥有最多兵权的人。

在他们犹豫的空当,场上有灾民为宋辞不公,高声道:“放屁!我看你才是疯了!”

“你的手下之所以会动摇,为的不是眼前表象,更不是你口中的‘三言两语’。”

“他们都不傻!有眼睛会看,有耳朵会听!一定是足够了解二皇子的秉性,所以才寒心。至于殿下,她做的也远不是你所说的三言两语!”

“她亲身主持祭祀大典,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来到灾民当中赈灾!动用自身势力,投入数不清的精力和银子搭建救济所!还亲自前去北境为灾民押送粮食!”

“她不求名利,只想让大家赶紧好起来,让西丘恢复如常!这如山如海的恩德,到你嘴里变成了三言两语!你瞎!你的下属们可不瞎!二皇子和公主摆在眼前,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副统领脸上一热:“大胆刁民!反了!真是反了!等我回去禀报二殿下,看他们怎么惩治你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后方铺天盖地翻涌起马蹄铮铮。

遥望过去,阵仗浩大,烟尘滚滚……

素日里一条平平无奇的街巷,此刻,几番势力皆聚集于此,堵得水泄不通,热闹非凡。

三皇子骑马远远赶到,气息起伏不定,小口小口喘着,手里高举一卷明黄。

“圣旨在此!众人跪地接旨!”

宋辞:“圣旨?”

副统领:“圣,圣旨?!”

“这怎么可能……”

禁军亲卫以及百姓们身处混乱当中,皆充满疑惑。

“皇上也要掺和进来了吗?”

“圣旨里会是什么?”

“到头来,一国之主到底会站在哪一方?”

“亲儿子?还是民心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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