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逆(1 / 2)

谋逆

“大胆狂徒!”连凤举身后大太监遽然上前半步,面朝阶下赫氏尖声发难,“光天化日之下,岂由尔等肖小装神弄鬼,信口雌黄?!还不速速放开四公主——”

“——大陈元兴末年——”

赫氏却不惧其声威,将连珍锁在身前抵着,掷地有声截他话音,铿锵砸出几个字来,震得那大太监不由哑声畏缩一顿,她方才在霍长歌眼神示意下,朗声正色又续道:

“——晋将霍玄为使,替连凤举结哀帝以盟约:保皇族、利百姓,哀帝奉国玺拱手以让皇位,陈亡于晋。”

连珣隐在禁军人墙后,闻那惊空遏云似得一声,危机四伏间,偏首与姚家家主兴味挑眉。

“南晋清和元年,晋帝连凤举秘密迁赫氏皇族于京郊荒弃道观暂居,着重兵把守,以迁宫之名行囚禁之事!”

那嗓音凛冽刺骨,似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刃,竖着将光阴与谎言无情劈开,剖出肮脏的人心。

“南晋清和二年,百废待兴,然国库空虚,晋帝与三辅贵胄征钱粮,权臣反讨赫氏皇族为恩赏,古昊英与霍玄力拒而遭排挤,同年举兵远赴北疆。”

那若腊月里冻过一遭似的嗓音,就响在连珍耳侧,压抑着情绪却掩不住悲痛得在娓娓道来一段错综复杂而又湮没无音的过往。

连珍渐渐停了挣扎,纵身陷囹圄,却哆哆嗦嗦倚着赫氏,转眸小心翼翼窥她侧颜,见她亦不过花信之年,心下骤起波澜。

“南晋清和三年,霍玄永驻北地,连凤举阳奉阴违,诏曰遵旧盟,分批将赫氏皇族遣往江南定居,却在哀帝走水路先行途中,命人凿穿船底,致哀帝溺水身亡,对外却谎称乃是海啸滔天打翻渡船所致;后又以孝期为由,令皇族迁徙之事暂行搁置。古昊英知其内情,诘责晋帝无果,自此君臣离心。”

太子周身一震,惊悸又怯,掌中似扣不住一串佛珠的重量,“哗啦”一声,复又抖出细碎响动,宛若催命梵音一般。

连凤举却再顾不上他,自四面八方的忖度目光中,面色难堪,颤抖双唇挤出一句:“住、住口……”

“南晋清河四年,连凤举再度私违盟约,暗纵权贵出入道观,以凌辱赫氏皇族追欢取乐,为所欲为长达七年之久,纵有枉死性命,亦袖手旁观!”

那一声声、一句句,寒得锥心刺骨,只公正述其过往中曾被皇权刻意隐匿的枝叶,便犹如自黄泉之下泛起的审判,令人不由毛骨悚然。

连珩遍体生寒,虽将信将疑窥着连凤举,目光又不住试探似得在丽嫔与连璋间游移。

“住口!”连凤举陡然盛怒,却不料周遭瞠目结舌怔忡者众,竟无一人附和施压阻止赫氏。

连珣与都检点隔着半座庭院与一段禁军人墙,状似不经意间眼神交汇,都检点转眸稍往周遭禁军身上一带,再微微颔首,连珣便安心落意似得一扯唇角,越加胜券在握一般,闲适垂眸理了理袖口。

“南晋清和十一年,元宵节,连氏二公主无意闯入道观,亲眼目睹前朝遗民生存之惨状,回宫跪请面圣遭拒,为掩人耳目,晋帝谎以染疾为由囚其亲女诛于寝宫,又引西村痘疾投至道观,灭赫氏以疫病——”

连珩与连珍遽然大骇,齐齐侧首望向连璋。

“闭嘴,闭嘴!朕命你闭嘴!”连凤举倏得恼羞成怒连声爆喝,威慑似得振袖擡手一招,厉声下令道,“禁军何在?!”

话音即落,“唰”一下,他身前禁军人墙复又张弓结阵,箭尖寒芒齐指阵中赫氏众人,亦将连珍纳入射程之内。

谢昭宁沉湎中低“嗬”一声,随队列禁军整齐出枪,侧眸觑见连璋震惊而恍然神情,方才感慨原当年仍有许多内情为年幼的他与连璋所不知,愈加为古氏一脉的沦亡而痛心疾首,也越发为北地霍氏而忧心忡忡。

连珍不由“啊!”一声低呼。

丽嫔惊惶掩唇,美眸凝着她忧心如焚,却在此时又呼救不得。

“——古昊英欲与前朝遗民施以援手,却被围困于古宅中郁郁而终。后痘疾扩散至东村,致十户九空,亡——百余众。”

一时间,赫氏为刀光剑影围在阵中,却昂首挺立,不卑不亢亦不畏不惧,环扣连珍脖颈抵在身前,缓缓述完最后一句,作金石声。

她讥讽眺着连凤举,偏头扯出一副阴森可怖的笑意来,似追魂恶鬼般,压着喉头冷声道:“怎么,晋帝又要送女儿与本宫陪葬,杀本宫灭口了么?”

“你是已忘记,五年前,清和十一年,本宫已死于痘疹瘟疫,尸身似病死的肉猪一般被人随意丢弃土坑之中,堆上木薪焚毁了么?还是——”

“啊,倒是本宫忘了,你既能为斩草除根,将二公主活活饿死在寝宫——”

“一派胡言!”连凤举瞋目切齿,肃声喝止,气急败坏之中强压一份难以觉察的惊恐。

旧事重提,纠其隐秘,许多内情原不该为外人所知晓。

故他心绪几番沉浮间,双手负于身后,十指骨节已攒得发白,方才堪堪维持住面上一派威仪与从容,却又不由眯眸睇着连璋,疑窦丛生。

“朕之二女连珠,乃嫡出之独女,”连凤举沉肩引颈做出一副长叹模样,竟转而语蕴七分慈爱,当众辩驳道,“柔嘉维则、和顺舒雅,素为朕所喜。然,上天未怜,其虽身娇体贵但命运多舛,及笄之年恶疾缠身,不幸短寿夭折于深宫闺阁,乃朕平生之大憾——”

谢昭宁隐着禁军之中,只不敢表露过多情绪,却忍不住垂眸为二公主所不值,她生性跳脱活泼,与“柔嘉维则、和顺舒雅”八个字从来毫不相干,只短短五载光阴,怕不是连凤举已描摹不出连珠真实模样?

连璋按着伤臂,闻言一瞬瞠目,心头霎似被冰锥狠狠凿了一下,又痛又冷,却是禁不住自嘲短促笑了一声。

如此言之凿凿又情真意切,怕是连他自己都要骗过去了……

连凤举见状目光越发阴鸷而笃定,语速不由渐缓:“——岂能由尔故弄玄虚,乱做颠倒黑白之说,无故惊扰亡灵!”

霍长歌审时度势,窥连凤举神色便知他已疑到了连璋头上,果不出她所料,连凤举从不放心任何人,怕是他正笃定连璋才是那个“里应外合”的“里”。

他用疑心,将身边之人,一个个推向与他对立的位置,众叛亲离便不过是咎由自取。

霍长歌决绝眯眸,与赫氏当即使了个眼色,眼神蓄意一带,那赫氏眸光便在父子二人间迅疾打了个来回,心领神会,按霍长歌事先布局,再落一子。

“二殿下,此言,您信么?”赫氏得霍长歌授意因势利导,扬声冷笑,一语再诛连璋的心,骤然便与他发问道,“令妹死因为何,殿下怕是最为心知肚明吧?有些话此时不说,便再没机会讨要公道了!”

“这些年里,你可有一日曾想过,要为母亲、二姐与小舅,讨回一个公道么?”

连璋耳畔似恍惚闻见谢昭宁那日诘问,乍然擡首望向赫氏。

赫氏一言出其不意,又一针见血,诡谲刁钻肖似霍长歌一贯行径,谢昭宁匿于人后,意外之下轻瞥连璋侧颜,却晓得他们手中再无多余筹码,霍长歌不过是欲孤注一掷,欲借机推连璋入局,将所有人俱网进其中,赌成败在今日一举,不忍又期翼。

清醒时梦、昏噩着梦,谢昭宁等今日已许多年,一时似有万般心绪涌上心头、又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头,但眼下形势未明,还不到他解开身份时候,只能苦了连璋一人直面他的亲父与君主,不禁感同身受。

众人目光聚集之下,连璋唇角轻颤,踟蹰间,赫氏再一语追来:“二殿下,令妹到底是因疾而亡?还是如本宫一般死于连凤举斩草除根、毁尸灭迹——”

“放肆!”她话未说尽,连凤举已勃然震怒,戾喝一声,宽袖于身侧重重一甩,却是强留一线理智道,“刺杀皇帝乃夷九族之重罪,当行车裂!尔等既已行迹败露,先机已失,若此时放了四公主,朕便许尔等全尸,自行了断!倘再胡言乱语——”

“本宫早已是孤魂野鬼,九族沦丧,又何惧生死?只可惜了四公主——”赫氏越发扣紧连珍喉头,只状似惋惜得朝连璋续又残忍讥笑,“——要与殿下胞妹一般,重蹈覆辙,亡于父手,与本宫一同陪葬了!”

西斜烈日下,周遭静得可怖,帝王之怒的威压已无声蔓延开来,翻倒的案几后,有人禁不住低声呻-吟啜泣。

“二公主连珠,死于以卵击石,引火烧身,无疾而有憾。时,因武英王古昊英意欲遵旧盟、守旧约,救前朝遗民于水火,却为虎贲营所围困,抑郁而终于古宅。”

寂静之中,忽有一道冷肃嗓音低沉响起,宛若西风卷着寒雪斜斜吹进了艳阳下的御花园。

连璋一字一句,状似平静得替赫氏补全了当年旧事的尾音,了悟了前朝今日行径的真正企图,亲自认下了她大陈遗族的身份。

寂静之中,骤添哗然。

“二殿下!”丽嫔骇然转身拦他话音,却见他一双冷眸中赫然凝出了决绝而畅快的笑意。

连璋从未这般笑过,这些年里,他恨、他怨、自苦也自罚,没有一日过得舒心。

丽嫔不由一怔,话音断在齿尖,便再也吐不出了。

连璋于众目睽睽之下,拂开身前禁军,捂着伤臂,无视赫氏称心快意神情,只径直往连珍身前过去。

他转身挡在连珍面前七步远处,将她遮挡严实了,方才昂首望着玉阶之上的帝王,竖起脊梁,嘲讽而惨痛得轻笑:“父亲,自欺欺人、掩耳盗铃,久而久之,是否当真便能将自己也骗过去?”

他便是再怨,身为人臣顾念君颜、身为人子顾念父仪,话中仍下意识留出三分余地。

谢昭宁慰藉又不忍,在连璋身后双目遗憾低垂:他快慰连璋终以一腔孤勇之姿,当众挣脱了这些年里默然背负的所有枷锁,愿清醒而真正得“活着”;他又他遗憾他们终还是要走到这一步,当众站在连凤举的对面,亲手斩断这维系了十几载的微薄君臣父子情分,方才能为古家正名、为良知正名。

“……逆子!”连凤举闻言一滞,随即一副恍然模样,心念急转间,撇过前朝旧事不提,惊恼紧追便道,“我倒是谁有这般能耐,竟能越过层层禁军助歹人入中庭?原今日之事你亦牵涉其中!”

“你五弟早有狼子野心,姚家与前朝余孽勾连不甚稀奇,但你也——好啊,好得很,怪不得谢昭宁往庆阳一行突然消失匿迹!朕的好儿子们所图甚大,边境哗变恐尔等亦牵涉其中!便是霍长歌为前朝所撸劫,怕亦是尔等连环策中的一计!”

“能得霍家背后支持,却是本事,只皇位仅此一张,事成之后,你们谁坐呢?!”

连凤举一语震惊四座,周遭更添哗然,今日之祸竟由连凤举突然拍板定案,将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乃至霍长歌背后霍玄尽数牵扯进去。

他话音未落,连珣与姚家家主倏得便被身后禁军持枪横在肩头,反绞双臂推出人群,压着跪在玉阶下。

“殿下!”南栎慌乱之中下意识跟随,却被禁军架枪横拦,无情阻在原地。

“父、父亲!”事发突然,连珣猝不及防,仰头惊呼,又不禁擡眸去寻都检点,见那鹤发老者拄剑立于连凤举一侧禁军队首,波澜不兴与他仍沉着颔首,连珣只当大局依旧在握,心头略一宽慰。

“老臣冤枉呐陛下!”姚家家主跪伏鸣冤,转眼痛哭流涕道,“今日这变故来得蹊跷,但与我姚家绝无关系,还请陛下明鉴!”

鸣冤昭雪并非易事,连凤举其人绝不会迷途知返,少不得需请“盟友”相助,故霍长歌着赫氏一记祸水东引,拉开这一场“父慈子孝”的序幕,却遭连凤举“倾肠倒肚”,迫不及待将脏水泼往霍玄头上,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霍长歌与赫氏眼神相交一瞬,又侧首不动声色去寻谢昭宁,却见他震惊之余,转眸往身侧禁军一带,与她缓缓摇头。

霍长歌便知眼下前无助力、后无援军,怕连凤举深谋远虑,筹谋亦是无懈可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儿子于这万余禁军而言,不过是个出苦力的摆设,掌与不掌并无多大干系。清者自清,原也无需多言。”

“五弟如何,他既在此,便不必由我辩解;而昭宁如何,自得寻到他踪迹,当面与您分说;至于霍家如何,父亲忌惮已久,心中那杆称早已倾斜,便是儿子说破了天,不止洗不脱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反要累及霍家深得父亲构陷。”

“今日,儿子只想在此问问太子,对于那五载尘封旧事,他又如何评说?”连璋却不顾眼下横生枝节,也不与连凤举辩驳纠缠,四两拨千斤寥寥几句后,话锋一转,骤然便朝太子沉声发难道,“大哥!”

太子闻声陡然一颤,眼神惊骇躲闪,不敢直视于他,双唇翕合作念佛状,身子微见佝偻,竟下意识往连凤举身后意欲藏匿,佛珠不住“哗啦”清响。

“亲妹、亲舅、亲母亡故之时,你见死不救,枉为至亲手足,更沦为从犯帮凶!如今旧事重演,你竟依然无动于衷,仍要为虎作伥吗?!”连璋晓得太子心性脆而不坚,比不得连凤举铁石心肠,遂不依不饶厉声追道。

“放肆!谁是虎谁又是伥?!口出恶言,不敬长兄,孽障,你好大的胆子!”连凤举闻言怒喝,“来人,将二殿下一并——”

“你心不诚不清不静!念再多的佛,二姐的冤魂亦夜夜入你梦中!你还不知为何吗?那是你的佛在惩戒你的贪痴慢凝欲!”连璋愤然截断连凤举话音,叱声诘问太子,一语高过一语,将这些年憋在心中的愤懑尽数吐露。

太子双目紧闭,手捂双耳埋头不住躲闪,庄严宝相下被仔细藏纳起的污浊人心,亦在此间被连璋狠狠挖了出来,再维持不住一身佛子端庄,嘴唇颤颤巍巍竟不敢再诵经文。

“手足亲缘于你,当真就那般无足轻重吗?”连璋俯视他那副狼狈形容,恫心疾首,不禁痛声缓速又道,“你惧为人所弃,便要先抛下我们吗?”

那亦是无数难眠夜中,谢昭宁想要求得的一份答案,他于太子身后执着窥他侧颜,见他在连璋的逼问中节节败退,痛心又痛快。

太子已避无可避,抱头滞在原地,眼前倏然凝出连珠薨逝模样——“民有饥色,野有饿莩”,原活活饿死的人,会是那副惨状……

连凤举怒其不争窥着太子,又恐他心性不坚当众认下罪责连累自己,心疼又鄙夷:“来人,来人——”

禁军闻令未动,连珣跪在地上,见状急中生智,亦截了连凤举话音,擡首一副恍然模样,急急抢着道:“是了,是了!陛下——”

“今日之事,必是二哥晓得当年内情——古家一夜倾颓原是陛下授意我姚家暗中作梗所致,故勾结前朝替我族妹、毒杀皇后、行刺陛下与太子,欲重演当年旧事,实为蓄意报复!”

连珣似欲将自个儿摘出,又将矛头对准连璋,却是明着将过往隐情摊开在了烈日下,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愈发清晰描摹出了五年前真正的连凤举。

他一语即落,周遭哗然大作,一时间,竟已无人在意赫氏与连珍。

连璋始料未及之下,竟已不知该作何反应,唯沉沉一叹,叹出无法宣之于口的疲累与绝望,谢昭宁亦垂眸敛目,无声叹息,而太子恍若窒息似的面色则趁机稍解。

霍长歌抱着琵琶作壁上观,见证如此薄情寡义的皇室亲缘,不经意间又已成了局外人,只觉荒诞不经中止不住五味陈杂。

赫氏搭了台,霍长歌教她亮了嗓,连家人却挨个跳出来顺着序幕唱了半出的戏,眼见高潮将近——

“好,好,好。”连凤举一连咬牙切齿叹出三声“好”,已是怒极反笑,“好一出贼喊捉贼!连璋犯上作乱,你也绝不清白!”

连凤举矛头转而对准连珣道:“二月禁军增召,你妄图添进千余人马混淆视听,意欲操控禁军;前日西境边军哗变,便是你族弟姚启顺所为,眼下你姚家更大开右扶风防线,致使山戎铁骑一路南下;今日端阳家宴亦是由你亲自打点,弑父篡位意图昭然若揭!你当朕颟顸无知不成?!”

谢昭宁闻言倏得擡眸,禁军之事果然与他所料相差无几,其全盘掌握在连凤举手中,从未动摇易主。

姚家家主哭声猛然一断,匍匐在地拖着满面泪痕仰头。

“父亲何出此言?!怕不是在讹言谎语,危言耸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岂能由儿子造次至此?没得辱没帝驾颜面。”连珣闻言震惊之下,避重就轻一番诡辩,擡头再寻都检点,便见他双手交叠身前,仍是那副岿然模样,唇角堆着运筹帷幄的笑意。

连珣却止不住生疑:连凤举既已悉数知晓内情,却又为何听之任之,胆敢将中都袒露于危机之中,放任自流?

若只为诛他姚家,倒还不至于祭出如此阵仗,便是对付当年如日中天的古家,连凤举也不过顺势而为使些下作手段罢了。

连珣恍然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今日种种宛若是他自以为是得布了一出天衣无缝的局,却仿佛提线木偶一般,顺着旁人谱好的词曲唱了一出娱人愚己的闹剧。

他是棋子,仍是棋子!连珣心中一阵恶寒,如梦方醒:他所置身的棋盘,比他想象之中还要错综复杂——

古家,古昊英,霍玄……是了,霍玄!

连凤举怕是要瓮中捉鼈,围歼山戎,平定西境,重振声威,自可比肩北地霍玄功绩……

对,他不过是要剑指霍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但即便如此——”连珣虽醍醐灌顶,然犹不能信,哑声低笑,笑声沉郁而不甘。

他姚家既是棋子,今日便皆不得活着离开这棋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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