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痛楚
谢峦枝瞪大了眼睛, 茫然而无助地看着朱炯。
朱炯心中生出一丝快意,“你不是最在意那个小子么,现在他的性命就在朕的手中, 不止他,若他再敢带你逃走,朕就把他的师门一起剿灭,还有那个婢女, 我记得是叫莲子对不对,你把她送到了她姑姑那里, 朕也找到了——”
他一桩桩一件件数着谢峦枝的软肋,每多说一件, 谢峦枝就如同被多加了一条铁索的鸟儿。
朱炯想:这一次, 她终于会停留在他身边了。
可是猛然间, 他看到谢峦枝的双眼滴落泪珠, 他止住了声音, 盯着那眼泪,仿佛对着什么可怖的东西一般。
他没有再继续说,可谢峦枝的泪水滚落得更快了, 很快就把眼睛泡红了, 衣襟也湿了一大片。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她这般......
他低声喝到:“不要哭了。”
谢峦枝控制不住,有什么堵在她心口急待发泄, 那泪水也有了一股不管不顾的意味,她无助地说:“求你了,不要......”
她见识过朱炯对待敌人的手段, 知道他并非只是嘴上说一说而已。
“跟他们没关系,都是我一个人干的。”谢峦枝抽噎着说, “我跟陛下回去,陛下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都是我错了......”
谢峦枝面上的平静坚强终于被打破了,她也终于向他低头,主动松口认错了,朱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多少喜悦,反而心情愈发糟糕,一种挫败混合着不平啃噬着他。
“你为他们每个人着想,可是你为什么从来不考虑朕呢?你为什么总能对朕如此无情?”
朱炯盯着眼前的女子忍不住问:“你考虑过朕的感受么?你知道朕上辈子是怎么过的么?在清州的时候朕就喜欢你,结果你告诉朕你是男人!”
“朕不想勉强你不想伤害你,一日日忍着,朕日思夜想,自己怎么会喜欢一个男人,有时候朕告诉自己是男人又怎么样,朕是天子,想要就拿过来就好了,可是朕又想,如果这样做别人会怎么看待你,会不会被别人羞辱嘲笑,会不会因此感到难堪而恨朕。”
“朕从来没有如此挣扎痛苦过!”
朱炯想起上辈子那段痛苦不堪的回忆,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质问面前的女子,“谢峦枝,你看着朕如此难堪如此绝望,难道便不会有一丝不忍么?那些人一个个的,你舍不得他们受伤害,却可以眼睁睁看着朕在地狱里挣扎?你怎么可以?!”
若谢峦枝对所有人都无情也就罢了,偏偏对他,她格外残酷。
谢峦枝说:“我不知道,我只是想靠自己活下去而已,我并不是故意要骗陛下。”
“那后来呢?”朱炯问,“你明明知道了朕的心意,你却什么也不说,一走了之,当你就这样离去的时候一点点都没有想过朕会怎么样么?清州的一点一滴,朕牢牢记在心里,可是到头来只有朕一个人记得,你早就忘得干干净净。”
“在清州相依为命的那段时间也是假的么?”
听朱炯提起清州,谢峦枝想起这段似乎已经过去很久的经历。
在那片贫瘠之地,她孤苦无依,每日牵绊在繁重的劳作中。
四面八方都是操着她很难理解的口音的异乡人,她没办法加入寻常百姓的谈话,县衙内会说官话的同僚也因为她罪人的身份对她心存鄙夷轻视,在清州她像被扔进了鸭舍的小鸡一般格格不入。
那里湿冷阴暗的气候令她沉郁,那里的饭菜也与她的口味不合,每一日她都在枯燥重复的日子里艰难支撑着,毫无波澜。
意外救下朱炯,开始她心里是有些不情愿的,一来担心惹麻烦,二来心疼银子,但渐渐地她发现,回到家有个大活人在默默地坐在那里等着自己的感觉令她重新捡起了丢失已久的充实感觉,夜晚也不再那么冰冷冷的了,可以有人陪她说话,可以有人发出动静带给屋子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