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彻心扉
她站在烈日下,却仿佛坠入冰窟。周遭的热气融不化她心上的寒。
文茵坐回车里,蜷缩在椅子上无声地流泪,泪水浸湿了衣裙。
她讲不出口,根本讲不出口,她讲不出她跟何聿在一起了。
那些家长里短,好的坏的,永远排在第一位,能够听她分享的人,他爱着她,原来他这样地爱着她。
泪水决堤,流不尽的泪。
她头痛得要爆炸,闭上眼满满全是他脸上的巴掌印,他挣扎企盼的眼神,他爬了16层楼汗流浃背的模样。
再也抑制不住,痛苦的呜咽变成撕心裂肺的低嚎。
她心空了一块,他走了,陈知行走了。
这二十几年眨眼过,他从来没有丢下过她。
他走了。
轰轰的马达声淹没窗外的蝉鸣,她听见车门被关上的声音,恍惚中有阴影遮住车窗。
文茵慢慢擡起了头,陈知行就站在车门外,弯下了腰,就这样看着她。
她快要睁不开眼了,被泪水洗劫的双眸红肿敏感。
她眯了眯眼,避开灼烈的日光,陈知行绕到车子另一边来,拉开门坐了进去。
他不发一言,伸手把人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一下一下轻抚她的后背。
这么多年不敢触碰,只偶尔在她睡着了才敢逾一逾矩,抱抱她,吻一吻她的手她的脸颊。现在,她知道了他爱她,他再也不必隐藏什么。
心脏上空落落的洞被弥补,文茵靠在他的胸口,陷入一种迷蒙的轻松。
她太累了。
她任由他揽着,他温热的鼻息扑在她的头上,让她昏昏欲睡。
她像回到了襁褓,陈知行带给她的那种天然的安全感。她不再焦虑,突突跳的太阳xue速度放缓,她也不再紧张,慢慢平和下来,最后沉入梦乡。
她太累了,他也是。
陈知行轻轻把人扶好,让她靠躺在位置上,拿过她的手机调成震动模式。握在手心里抵不住心里的魔鬼,输入密码解了锁。
曾子扬在群里找不到人,给他发信息也给文茵发信息,都得不到回应。
陈知行蹙起眉,他跟文茵的事,不能影响曾子扬,随即掏出自己的手机,简短地说他们很好,让他不用担心。
还有曾天宇跟焦云的关心,问她好不好,在哪里,有没有找到他,他们也找不到他。
他拒绝所有人,把自己掩在角落。
最后看见何聿的微信,他大拇指发抖,踟蹰良久,最终点了下去。
他们聊天并不多,从上个月开始频次高起来。
何聿发他养的猫,生活中的趣事,无微不至的关心,在长篇累牍的自我分享里夹杂着刺眼的“我爱你”。
文茵没有回应过何聿的表白。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头枕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思索。
所以,她为什么跟何聿在一起?
他理不出头绪,他问不出口。
手上捏着的手机突然震动,翻过来,是何聿的电话。
毫不掩饰的仇恨之火在胸中燃烧,陈知行寒着脸:“什么事。”
电话里何聿明显一愣:“陈知行?!文茵呢?”
他侧过脸看睡熟的文茵,脸色柔和了两分,伸手调高了车里空调温度:“茵茵在睡觉。”
何聿呼吸急促,片刻沉默之后冷哼了一声:“你应该知道了吧,文茵跟我在一起了。我还得谢谢你。她只把你当哥哥你知道吗?”
他故意激怒他,陈知行没出声,一双眼狠厉,直直盯着窗外。
“陈知行你下手真狠啊,但是打得好!你知道她有多心疼我吗?”
“你输了,陈知行。”
话筒两端都是呼吸声,一个急促,一个仿若无声。
他怕吵醒文茵,低了声开口:“我永远不会让她置于危险之下。”
“何聿,你该庆幸她没事,否则我要了你的命。”
他看不见何聿的恼羞成怒,听他愤恨说是意外,文茵没有怪他,最后撂下一句:“麻烦你转告她,别忘了我们晚上的约会!”
电话挂断,车里归于平静。
陈知行重新躺回去,双手叠放在脑后。
他不想去想何聿的话,可惜却如细密的丝线,一根根缠着他,让他痛,让他悔,让他逃脱不得。
她为什么跟何聿在一起啊?
何聿怎么骗的她?
旁边文茵动了动,下意识翻过身,在车里狭小的空间,这样的动作反而让自己醒了。
她对上陈知行的眼睛,里面藏着落寞和隐忍,还有遮不住的爱恋。
文茵慢慢转了头,听见陈知行一声鼻息:“走了,送你回家。”
他下了车,车门打开又关上,带进来一丝热气。
文茵擡起手拨了拨沾在脸上的发丝。
真好,他没有丢下她。
是迎着夕阳回家,她跟在他后面。
从前,他们来看二婶,如果各自开车,回头的时候,两个人会赛车。
他赢过她,她也赢过他。她喜欢这样,这种事情上面他不会让着她,她有本事,巾帼不让须眉。
一直行到地下车库,陈知行先下了车,像往常一样走过去替她开车门。
没有了嬉笑打闹,没有交流,沉默的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文茵开了门,曾天宇跟焦云分坐在餐桌两边,瞧见他们回来,忙起了身:“知行!茵茵!回来了,回来了就好。茵茵头疼不疼晕不晕,背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焦云问了一大串,她只顾着摇头不发一言。曾天宇招呼陈知行坐下:“知行快坐!”
陈知行喊了一声哥嫂:“我回去了,把她送回来我就放心了。”
他再没看她一眼,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大门咯嗒关上,屋子里归于平静,文茵再次控制不住,抱住焦云的腰嚎啕大哭。
“怎么了?怎么了哭成这样。你跟知行怎么了?”焦云急急扶着她坐下,曾天宇忙不叠去拧热毛巾。
文茵靠躺在沙发上,热毛巾焐着眼睛,连眼泪也是温温热热的,流不尽,一直流到心里。
她囔着鼻子:“陈知行他喜欢我。”
“可是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所有的焦急悔恨都在一声声呜咽里。
曾天宇跟焦云互相递了个眼色,二人俱是皱着眉头叹气。
焦云起身换了个位置,挨着她坐下,捉过她的手放在腿面上轻轻地拍:“不难过了,不难过了。”
文茵抽抽噎噎:“我不晓得事情会搞成这样。我不是故意瞒着他,不是故意瞒着他我受伤,还有何聿的事。”
“他那么忙,肩上扛着那么重的担子,紧要的关头,我不能让他分心。”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
“我真地不知道他喜欢我。”
她说着又哭,抽噎着打嗝,曾天宇忙端了温水过来。
二十多个小时,她肿痛的眼睛没有缓解过,甚至越来越严重,已经看不清面前的人。
焦云看得心酸,也跟着红眼,一下一下抚摸她的后背:“不难过了,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