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关系
月底中秋节，陈知行要回来。
文茵沿着小径往曾子扬学校走，去接他下晚自习。
圆月高悬，秋日的晚风带着桂花香温柔拂过她的脸。
人间重逢之后会如何？
谁来跨出第一步？
她要不要告诉他她已经跟何聿分了手，如果他向她表白她要不要答应？
这些假设在脑海里过了好几遍，依然没有答案。
她没有那种撬动周身硬石的天赋，生活巨变，足不出户，保持着对一份结局的等待。
但是一波三折，就这样被无限悬吊。
前两天何聿去了美国，最后一次给她发了信息，长长的一段话。
“文茵，以前我问过你，我跟陈知行你选谁？你说陈知行。
我又问，你都不考虑一下？
你说你回来那天以为我结婚，心底里是起了波澜，但是，只是感慨我英年早婚。
很高兴后来你食了言，还是答应做我的女朋友，我们试一试。
虽然结局不美好。
我走了，换一个地方生活。
如果哪一天你来洛杉矶，正巧我也在，记得来找我，喝一杯咖啡也行。
我从来没有后悔爱上你，不管是年少时的青春悸动，还是这么多年莫名地坚守。
我说莫名，事实上这些年我也没有付出什么努力，只是心底里的声音告诉我，当年我说要等你，等你回心转意。
所以我该这么做。
像一个虚幻的梦。
如果我们没有重逢，我想不出如今的生活，可能按部就班工作，可能已经慢慢忘了你。
我以为这场相遇是老天对我的奖赏，可实际上，他只是要告诉我，要我看清，我跟你，我们根本就不可能。
人生并不能处处圆满，遗憾也是常奏曲。
文茵，很高兴你是我青春的一部分。
文茵，再见。”
她无喜无悲，像听别人的故事。
也许到了暮年想起这一段会牵扯出一些情绪。
前面放了学，路上走着青春年少的男男女女。当初，她也是这般大，跟最依赖最亲近的人暂时分开，从旁人那里得到了一些关照，让自己晃神有了错觉。
时至今日，她已分不清当年对何聿的感情，是真的喜欢过还是像他说的那样，把他当成陈知行在她生命里短暂缺席的那段时间的替代品？
往事不可追。
她回芳甸，家里比往常热闹得多。
肖宇跟她女朋友订了婚，这回也一并回来吃饭。
陈知行中午的航班，她本来想去接，被手上的事一耽搁，索性到了晚饭时间才往家里去。
往半山的路走过很多回，这次心情格外不同。
她决定了，如果他不用再去香港，暂时不在外面奔波，他和她有大把的时间，她就告诉他她跟何聿分手了，她可以试着花些时间跟他和好，回到从前。
她把车子停在院墙外，没有进车库，下了车也没往院子里去，隔着镂空的砖墙瞧见肖宇跟他女朋友在草地上散步。
已有沉沉暮色，院子里的黑松遒劲挺拔。
陈知行不在。
她不愿打扰别人的安好，只打了招呼，径自往里去。客厅里肖宁坐着，瞧见她来，忙拉着她坐下，仔仔细细关怀。晓得她哪里都好，才放她走。
文茵去书房找陈建民，走到门口止住脚步，门虚掩着，他们父子俩在谈事情。
她又折回头，算了，晚些再说。
等开席，陈知行才往餐厅来。
四目相对，他柔声启口：“茵茵。”
文茵心像被羽毛轻刮了一下，看着他不错眼，轻轻点头，千言万语褪去，只剩一句：“陈知行，吃饭了。”
主角不是他们俩。
两个人安静地吃饭，陈建民和肖宁对肖宇女朋友的询问关照她没往耳朵里去，只仔细地品尝陈知行夹过来的菜，剥好的蟹。
她思忖该怎样跟他说，却被他先邀请。
陈知行从地下室上来，她坐在人群里跟大家聊天，他提了提手中的酒，柔声喊她：“茵茵，过来。”
秋日里的晚风带着凉意，月光晒在泳池里，如细碎的宝石铺在水面，波纹荡开，一圈又一圈。
彼此都没有出声，目光望出去，不知落在了何处。
以往这样小酌，总是有她叽叽喳喳的声音作伴，她跟他有讲不完的话，任何小事都能分享，得到他的附和、点评，或者赞美。
“茵茵，下个月我要走了。”
“去哪里？”他突然开口就说这个，她心坠下去，“去哪里？去多久？”
陈知行转头看她，她目光急切，扯地他心痛。
“去美国常驻，要在那边建厂。”
“茵茵，我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
她避开他的目光，低了头。
“恭喜你啊陈知行。”她心里难受，更替他高兴，他事业版图又扩大一块。
之前在书房，就是跟二叔谈论这件事吧。
没什么好难过的，要替他高兴。
文茵吸了吸鼻子，复又擡头看他，举起手中的酒杯：“我有空会去看你。”
“好。”
她有空，是从跟何聿的时间里挤出空余的一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