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2 太阳
这幅画面可笑得悲凉,傅鸣昱穿着有些皱褶的绸衫,失魂落魄地游荡在花灯璀璨的街边。
圆月都已经遥遥将落,这凄风苦雨在心里,却无穷无尽地敲打,浓墨黑夜经久不息。
少许几个醉汉倒在路边瞧他一眼,只以为是自己眼花,潦倒地笑骂说自己的有眼无珠竟撞了鬼。
他的身子像是一片破败的纸,随意的扯一扯,就该全部碎成粉末。
如果不是夏律冲上来,掀开这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真不知道秦晟言下一秒,要做到哪一步,只是他已经恶狠狠的咬破了傅鸣昱的嘴角,只怕明天到了片场,又是好一顿的解释。
得了空隙的傅鸣昱撒腿就跑,夏律顾不得追他,只能勉强的赏了秦晟言一耳光,把他的脑子打得昏昏沉沉耳鸣,才制止了他追上去继续暴行。
傅鸣昱无休无止的跑,似乎是恶鬼在追。
灌了铅的双腿渐渐的停止了摆动,肩膀耷拉着,眼中的光彩全部褪去。
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他和秦晟言,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他为什么暴怒,又为什么绝望?
明明被迫承受着内疚和恐惧的人是自己,为何秦晟言却是那个,要将自己碎成一团的心,塞进他手里逼他收下的人?
是哪一次的对话,是哪一场的思念,让这关系成为了浆糊。
又是哪一桩对视,哪一朵春花,勾勒了不应该的渴望?
但是,他却颤抖了。
想起高举香槟醉不成的夜,想起了呢喃不清的情话,想起了任岚字字锥心的责问。
难道是真的吗?
他和秦晟言——
是相爱了吗?
“你怎么在这!”
休斯顿从银白的迈巴赫上下来,一把拉起蹲在路边的傅鸣昱,只见他的衣衫皱成难以启齿的程度,满面的困惑和无助。
一汪泪要落不落咬着牙强忍,就想拎着秦晟言那家伙的领子,抡他一顿拳脚让这家伙离开,滚得越远越好。
“休斯顿……”傅鸣昱睁着一双眼,费劲的聚焦,才认出来眼前人。
“我来找你回去……这都什么时候了……”男人收了声音里面的锋利,哄着他。
“对不起……让你等得都没睡……”傅鸣昱擡手要贴着额头按一按,却惊慌的在腰间一片乱抓,目光顿时清澈不少,是死水被搅动的湍流,“没了,没了——”
“什么没了?”
“玉!”
傅鸣昱垂着头在前前后后的转悠,就是不见那块刻着“秋”的玉佩。
“掉哪了……到底在哪……怎么办一定是跑的时候落在路上了……我去找找——”这还没说完,就皱了眉往回跑,目光在马路上没有章法的乱扫,看得休斯顿心里揪住了。
“没事,不过一块玉……”休斯顿思量着,让凯撒去再买一块。
却见傅鸣昱已经全都听不见了,只顾着在马路上横冲直撞,不过这个时间,已经没有什么车在跑,只剩夜风追着他赶着他,要吵着挖出他的心,瞧一瞧颜色。
休斯顿看不下去地跟上他,一把拉过死死扣在怀里——
“别找了!”
傅鸣昱浑身一震,伸手要推开他,却被强硬的困着。
“放开我……我要找……不能没了……”
“傅鸣昱!你看着我!玉可以再买!”休斯顿高声的骂醒他,“还有!你是傅鸣昱!”
你未免入戏太深……
傅鸣昱,你不是戚遇欢,你本不该这样宝贝那块玉的。
你不能放任自己,就这样爱了。
那我怎么办?
你让这个,被你遗忘的我,怎么办?
傅鸣昱安静下来,很久的安静着,宛如一尊死掉的佛像。
“傅鸣昱……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像什么样子!”休斯顿半拉半扯地将他塞进车子里,弯了腰给他扣安全带,经过他的脸颊顿了顿,又失望的离开,“回家把这衣服换了。”
傅鸣昱还是不说话,直愣愣地望着不知道哪个方向。
*
“你要是想要他恨你,你大可再去敲他的门,干那些你早就想干的事情。”夏律受不了得靠在湖边的石头上,望着秦晟言留给她的一个倔强的背影,缓缓开口。
秦晟言单腿曲起,单腿伸直坐在湖边的草地上,右手拿着一块玉,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想得出神了又笑容勾到一半,垂下去,仿佛在刻意地压抑什么怪物,抗拒他撕裂自己的人皮,从里面钻出来作恶。
他身上浮躁的热气早就散了个精光,被醋意冲昏的脑子也勉强冷静。
“我当初以为,有了他,你就能是稳定的,可惜我错了,这不过是加速你的自焚。”夏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那边的休斯顿已经安排了傅鸣昱洗漱休息,没有大碍了。
“我是得意忘形的伊卡洛斯,以为蜂蜡做的翅膀是无敌的,所以义无反顾得去靠近我的太阳,可是我终于还是会落下来,摔得支离破碎,血肉模糊,死不瞑目。”
秦晟言自嘲的开口,不甘心的攥紧手掌,那精致的刻文,印在肉里,咯的疼。
“你以为,你是一个人吗?”
夏律同情地盯着秦晟言的后脑勺,猜想这个男人会是什么表情,但是她低估了秦晟言的演技。
他的面皮上,估计波澜不惊得如同餐后散步,遇见了一朵开败了的坦尼克,再长得花期,也抵不过岁月的攀折。
“太阳,我就该仰望吗?”秦晟言的笑容里终于带上了血腥的残忍——
“我偏要独占。”
“你这样,只会让你们两败俱伤。”夏律只是觉得不妙,她冷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