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51
气温陡然上升那天，宫奶奶又去了一趟医院。
那天她给院子外的菜苗浇了水，打算摘两个番茄给江倾做个菌汤喝，但头一低下去，眼前就发了阵黑。
江厦提着牛奶和水果到病房的时候，祖孙俩正在睡午觉。
宫奶奶手上还扎着针，江倾的胸口盖着化学金卷，在陪伴床上仰着脑袋，一腿蹬椅子一条腿抻长搁地上。
这次老太太的病房照不到太阳，看着阴沉，没开空调，江厦过去拿小毯子，刚走近就看见人醒了。
“你怎么来了？”江倾还迷迷糊糊的，习惯性抱着他胳膊去看液体。
江厦帮他压好：“你继续睡，我看着。”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在做梦，也可能是江倾真累，脑袋一偏就又睡着了。
江厦把卷子收捡起来，宫奶奶的病床动了动，老人家醒了，伸手来抓江厦的手：“你怎么来了？”
不愧是祖孙俩，江厦笑笑：“来看看您，我爸妈明天休假，晚点过来。”
“哎哟，”老太太皱眉，“不用来，就是小毛病了，你吃饭了吗？”
这时候刚过一点，江厦笑：“吃了。”
宫奶奶好好好的点头，一直看着江厦的脸，沉默了会，问：“马上就要高考啦，是不是很累？”
江厦摇头：“还好。”
“我每天就看见小倾看书做作业，”宫奶奶又看了眼自己孙子，“叫他吃饭总说等一会，把这个题算好了再吃，”宫奶奶眼里有心疼，“这个题怎么做得完啊，他才高二，你这要考试了，作业肯定更多吧？”
江厦觉得还行，每天就是坐下来刷题和考试，不刷题的时候看看书。
他从上学就天天如此，习惯了，反而觉得松弛。
宫奶奶却不习惯，看见江倾点灯到夜里就心疼，思考以后怕是学得更晚。
“第一轮大复习过了，”江厦说，“后面就是填补弱项科目，现在江倾已经在培养节奏了，高三不会那么累。”
宫奶奶不住的拍他手背：“是啊，我们家小倾从小就聪明的，得过好多奖，可惜当时……”
老人家的眼尾有些湿润，宛如叹息：“他说那些都带不走，以后不一样了，拿走了也只是摆设。”
江厦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那些奖状和奖杯，都还在那间屋子里原封不动的放着。
他按住宫奶奶的手掌：“以后他会得到的更多。”
老人家的笑脸很和蔼，声音里也是令人舒适的柔软：“小倾能再交到朋友，不错的，不错的。”
他看着江厦笑：“你和陶辛哲，都是好孩子，那个小虎也懂事的。”
小虎？江厦一愣。
“之前出去卖菜，”宫奶奶回忆，在窗缝间的光里回忆，“他经常带着隔壁村的人在街上溜达，和自己叔叔吵架，还以为他很不懂事。”
“但其实他帮了那边的摊主很多忙。”
路口卖菜的有许多是老人家，几棵青菜白菜的没什么事，有些人还会拉重物，他就在路口看着搭把手。
隔壁村有些小孩不懂事，因为各种原因来搅合摊子，江小虎出来拦过好几次。
“听说有一次，”宫奶奶说起来都心惊胆战的，“江小虎帮后村的爷爷拦了个小伙子，第二天还被人打了，被送医院。”
那个爷爷有个和江厦同龄的女儿，老来子，宫奶奶说着也是觉得心中怜惜：“那个小姑娘在学校里和同学相处不好，说有人拿她爸爸的年纪开玩笑，那个同学就是故意来刁难，说话也难听，没想到后面闹得这么大。”
后面江小虎就频繁的和邻村，和镇上的人有各种矛盾和缠打。
江厦默了默，又听宫奶奶说：“他二叔一直想接他走，在这里没爹没娘的，他也不走，还叫不让管。”
关系很恶劣，宫奶奶每次也没怎么听清他和叔叔的争吵，纳闷：“他好像很讨厌这个叔叔。”
至于为什么讨厌，村里就没人知道了，宫奶奶只是看着他们叹气：“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
学校发了两本国内大学近几届分数线的册子，江倾蹲坐在陪伴床上翻看，比自己男朋友认真多了。
“你有决定去哪里吗？”他原本想找一个符合的分数线，结果江厦的成绩基本盲选都可以，便按着600分以上的分数线统计学校和专业，选择面也不小，转头看人，“学校和专业，你心里有谱了吗？”
江厦正在削苹果皮，指腹摸了摸刀柄：“找个经济类专业比较好的。”
看来还是要跟着江淮远学，江倾不奇怪，又把经济专业好的那几个大学都圈出来，准备晚点一个一个搜搜看，捏过江厦递过来的苹果说：“诶卢安浩也在学经济和管理类，我晚点问问他小类专业。”
江厦的手腕顿了顿，勾着嘴角笑：“我心里有数，你在医院陪病人还操这么多的心。”
苹果在嘴里嚼得咔咔响，江倾很认真：“那当然啦，这关系到以后好多好多事！”
有点疑惑，江厦拿苹果看着他挑了一下眉尾，问：“好多好多事？”
江倾的脖子就突然红了，病房人多，不方便多说，“昂”了一声不说话，叫他再剥个橘子。
钟淇和江淮远不插手江厦的选择，比起专业和学校，他俩更关心他临近考试的身体，所以这次“休息”，钟淇暂时不打算跟着自己老公了。
“这蛮好的，”宫奶奶在床上笑，“小厦每天也不用想自己要吃什么，只管考试做题就行了。”
钟淇也点头：“我跑来跑去的也累，就当休假几个月。”
病房里一直热闹到晚上七点，钟淇和江淮远打算去看看家里的两位老人，再住一晚上。
江倾看江厦起身，跟着他的动作转脑袋和眼珠子，说：“我晚上看看那些学校。”
“不着急，”江厦叮嘱，“你好好休息，明天是不是要去上课？”
“嗯，”江倾莫名其妙就跟着他们到了病房门口，点脑袋，“我起来收拾了就骑车去学校，在路口那吃早饭。”
江厦放心了：“我明天应该走得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