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86
卢安浩突然回国那天,浑身都透着快要气炸的姿态。
“你当时说填的江厦的大学,”卢安浩一进屋就闹,“我还以为你不想异地恋呢,结果呢?”
江倾要去倒水:“你别激动。”
“我别激动?”卢安浩被气得脑仁疼,掐着虎口,“你高考多少分心里没数是不是?六百多,你报的什么?报美术?”
江倾点头:“那个专业有……”
“有什么?”卢安浩的眼睛红了,“有金山还是银山啊?你个也没学画画的人,你去学什么美术?!”
“我现在就在学画画,”江倾叹息,“我学得很好的。”
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卢安浩更生气。
江厦原以为两人吵吧吵吧,和以前那样闷着喘两天闷气也就过了,结果一个不察,两人在客厅动了手!
他赶紧放下手里的水果,过去掰人:“干什么?有话好好说不行?”
一个病秧子,一个是半拉病秧子,但江厦要撕开还不太容易,被攘了好几下。
最后实在是闹燥了,先把江倾抱起来往后扯,挡住人,伸手按住卢安浩的肩膀:“好了!”
他胳膊被划了一道红印,江倾才一下子冷静下来:“卢安浩!你干什么啊!我选什么,我自己的事情,以后要干什么,我自己也想清楚了,我要说多少遍!”
卢安浩的语气很冷,甚至喷出一口轻蔑的气:“你想清楚了?你一个犯病呼吸不过来,输着液都喊男朋友名字的人,哪有脑子想事情?”
“你真能想,就不会把六百多分的成绩,填一个四五百都能上的美术!”
江倾的语气也高起来,脖子红了:“卢安浩,你有病啊!说这些干什么?什么叫四五百也能上,那也是一本!分数也不低!”
江厦的脑子却一下懵了,那句躺病床上输液,还在喊自己名字的话,让他瞬间脑子发僵。
卢安浩推了他一把:“江厦,他脑子不清醒,你也跟着疯?”
江厦看向他的脸:“他在病床上?”
“你不知道?”卢安浩冷笑,“也是,就看见他屁颠屁颠跑回来,没看见手背上的针眼吧?那时候你是不是特别开心,陷入甜蜜无法自拔?”
江倾把江厦拽远,自己对峙:“卢安浩!你说我就说我,不要说江厦!”
*
一顿午饭谁都没吃好,江倾收拾了东西出门。
江厦:“我送你。”
江倾的脸色还是不好,拉着书包带子:“我自己骑车去吧。”说完看了眼沙发上坐着的卢安浩。
江厦也不多跟着,叫他注意看车,关上门后打算问卢安浩事情。
新起一壶水,江厦坐到了卢安浩身边:“那次的事……”
卢安浩已经平静了很多,但梗着脖子:“就是我说的那样的。”
江厦当时完全没有发现不对劲,甚至以为江倾不自然的声音是因为哭泣。
“他在灵堂守了这么多天,屋子里全是味道,”卢安浩撇过眼睛,“他怎么可能不生病?”
江厦攥了攥拳头,是啊,那时候自己都觉得香灰味呛人。
卢安浩的语气更冷了点:“你以为那一周多,他是在和你生气啊?他人在医院,都上了氧气机,人也迷糊了,还在说你的名字,后来能出院,想了一两天,想到个再回去找你问问,问不到才最后决定出国。”
江厦按着膝盖的手紧了紧。
“仔细想想也是他甘愿,”卢安浩叹了一大口气,“江倾说得对,我就有病,还专门跑回来一趟,明知道那人脑子像是被……”
后面的话他咽进了肚子,眼角耷拉着,咬牙。
他对江倾的怨言多些,但面对江厦,完全是不理解,嘟囔:“你就这么好?你有啥好的?”
江厦:“……”
“我确实没什么好的,”水好了,江厦起身倒水,“和你们比起来,我确实不咋好,但我以前说的事,一定会遵守。”
卢安浩的肩膀动了一下,想起江厦之前到他们学校参加竞赛。
到现在,江厦的眼瞳里还带着些那时候的气息,和站在马路上说着“江倾的房子,以后我从你手上买回来”是差别不大。
那时候卢安浩简直觉得他不知所谓,敢轻轻松松说那么一句话。
这时候的情绪也没比那时候好多少,但眼睛里多了点柔和。
人家为了江倾,已经在学计划外的专业了,大一刚军训完也跟着爸妈到处学,卢安浩深吸了一口气,语气还是硬:“你平时就不能劝着他点?”
江厦的眸子动了动:“劝他干什么?跟着我一起学管理,以后做生意也好,自己开公司也罢,挣很多钱,或者拥有很大的势力?”
卢安浩:“你也觉得这样不应该?他现在……是,有你的一家人,但人这辈子……”
他默了默:“我不是咒你啊,是人在世上,生老病死说不准,我想你们比我更深刻的感受到了,他就算不学管理,学个其他的,我都不至于这么生气。”
江厦点了一下脑袋:“这件事在他回来的时候,我们就谈过了。”
“什么?”卢安浩又要激动,“那时候你就知道了?你任由他……”
“我赞同他的想法,”江厦目光很坚定的回看,“我知道,无论再厉害,再有钱,人都会生老病死,会有各种意外,江倾肯定也知道。”
他把水推到卢安浩手边:“手里保持物质这点我也赞同,不然不会走相对快点的赛道,但江倾不需要这样。”
卢安浩露出不能理解的表情。
江厦按了按手指:“我就希望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一切,我努力帮他兜底,以后有什么意外发生,需要抉择,不会陷入苦恼。”
他再也不想在江倾的眼睛里看见,跪在灵堂前那种挣扎的眼神了。
“或许以前,江倾被贴上了许多标签,直到现在也被给予很大的期许,”江厦十分平静,“但现在,在我面前,以前的那些标签都没有了,他有自己喜欢的东西,就要努力去活。”
虽然很多东西不想承认,但江厦明白,支撑江倾走出来的,就是他自己“想”。
哪怕是谈恋爱,也是因为这个人还有一颗想爱和想被爱的心。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的人,还能这样,江厦实在是不忍心再让他做不愿意的事,再让情绪大起大落。
他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开了口:“我不是故意戳你的伤心事,你在某种程度,确实和江倾不一样。”
卢安浩瞪着眼睛,身体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