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近
看得出来,魔神殿下真的生气了。
尤其是他们再度重来,又一次迎面遇上重刑犯,又一次任人宰割地站在原地直至死去后。
桌上熟睡的少女猛然坐直,她抚摸着恍惚间疼痛犹存的胸口,呼吸微微急促。
愣神不过二三息,她蓦地起身,甚至不像上一次那样环顾屋内,径直自角落里翻出她的巨大钉耙。
魔神亦是霍然起身,难得变了脸色,脸上挂着山雨欲来的阴沉,打开窗户看了一眼。
“过了。”他冷沉道,“雨势比他敲门的时候大,他来敲门的时间点过了。”
话音落下,訾灵并不觉得庆幸,反而怒气冲冲地挥了一下钉耙。
“他杀我两次,我还没还回来!”
魔神脸上同样不虞未消,甩手放下窗户,发出沉闷巨大的声响。
“我们苏醒的时间在后移。”
这意味着他们再也见不到那名重刑犯。
这意味着他们甚至不能出气!
訾灵气呼呼地扔开钉耙,双手叉腰在原地转悠。
这两次死期之突然,他们甚至没有反应的时间。
突如其来的攻击会令大脑无暇分辨真伪,死亡笼罩的真实感无限逼近,柴刀将訾灵腹部捅个对穿时,魔神有一刹那真的手足无措。
这种陌生的情绪如潮水般将他溺毙,旋即涌上来的就是焚烧理智的怒火。
这是他的下属。
这是他认可的人。
他已经决定维护这名笨蛋下属的天真美好,然而八苦青灯紧接着就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这是比领地被侵占更深一层的愤怒,仿佛是耻辱,又或许比耻辱更深切些……
訾灵叉着腰在屋内踱步,手掌抚摸着胸口——刚刚那一次死亡中,她的致命伤在胸口。
魔神被酷虐怒意笼罩的大脑清醒一瞬,深深地舒出口气,慢声道:“疼不疼?”
“疼!”訾灵霍地回头,满脸委屈,伸手比划着,“他的刀捅过来,没捅准卡在胸骨处……然后他拿刀拧了一下!他还拧一下!”
魔神走到她面前,见她像只炸毛的兔子,发间小辫甩来甩去,浑身每一根发丝都写着欲报仇而不得的憋屈。
“殿下,你疼不疼?!”
她愤愤不平地转悠两圈,忽地想起他来,连忙回头,飞扬的发梢从他下颌处扫过。
“……”
魔神心头杀意又悄无声息地消散了,说不清。
“无妨,孤不怕疼。”
他微微仰脸,觉得下巴被扫得有些痒。
她黑润的眸子倒映着桌上烛火,亮如星辰,注视着他,少顷有些委屈地抿抿唇,“不会是因为我们吃了羊肉汤饼吧……”
“……”
“早知道就不馋那一口了。”
“……”
魔神安静了一会儿,才道:“或许是因为孤动用了灵力。”
三式者院千挑万选出没有灵力根基的人,不仅能说明境界越高危险越大,更能说明八苦青灯对灵力非常敏感,在这方面无法伪装造假。
他们前几次都按部就班,死期提前的前一回,他在大牢中动用了一次虚无之相。
“啊?”訾灵佯装茫然懵懂,“殿下什么时候用的?”
魔神垂眸,与她澄澈的眸光相接。
想起适才两次措不及防的死期,忽然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歉疚。
“大牢里。”魔神擡起手,悬停在半空,好片刻才以一种异常生疏滞涩的姿态,似乎是安慰地,摸了摸她的侧脸,“抱歉。”
·
大雨整夜不停,訾灵坐在床上,肩头披的小被子驱散夜间寒意。
“殿下……各种办法都试过了,还是没找到破梦的方法,殿下你有什么主意吗?”
魔神也坐在床角,后背倚靠着墙壁,闭目养神。
他道:“孤对你们仙门的神武不大了解,如果实在无法,就只能强行破梦了。”
訾灵道:“就是您之前说的,可能会影响整个八苦青灯的法子?”
魔神:“嗯。”
訾灵轻轻撇嘴,那自然是不可行的,不提青灯幻梦中其他无辜弟子,倘若八苦青灯有损,沉眠仙人去哪儿找?
找不到沉眠仙人,怎么去虞城?况且他们已经在这里耗费多时,怎么能空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