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雨笙算是将门虎女,她那一巴掌比寻常男子的一拳还要重。
上官迟:“探花说,自己在挣扎的时候,是一拳打到对方脸上的。”
陈津:“……我真的没有去亭子更前面的地方,那时说看到过我的是哪位,有可能看错么?”
坐在宴席前排的某位手肘压在椅靠上的男子:“本世子亲眼所见,你穿着这身大红的衣裳,别人要认错也很难吧?”
此人是南湘王世子,全京城都有名的纨绔,向来是谁的面子都不给的。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默认是真的。
明华郡主恨陈津当众揭穿自己做的事情,开口补刀:“我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就见到宫人在捞探花,院子和探花落水的地方不远。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进院子,想要我们证明你不在场”
陈津:“……许是有人在假冒我。”
“推我下水的人,跟当初夜里拆我窗户的人是同一个。”探花被扶着从屋内走出来,眼里透着恨意,“我的侍从告诉我,他起夜时正好撞见那人,看到对方左手小臂上有一条月牙形状的疤痕,我今天也在那人的左臂上瞧见了同样的疤痕。”
探花当初生病的原因,说出来也令人唏嘘。
他是在冬天被人偷走了卧室的窗户,从而染上风寒,之后还被替换了治病的药,才一直病着不见好。
陈津脸色逐渐变白,仍旧强撑着说:“贺兄说笑了,暗害你的凶手已经处斩,又怎么会出现在宫中呢?”
太子:“你今日说的话也够多了,孤懒得分辨真假。甲影,去查看他的左臂。”
陈津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却被按住肩膀,直接撕下左半边的袖子。
一条褐色偏粉的月牙伤疤暴露在众人眼前。
贺新之:“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想狡辩的?”
陈津只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宁雨笙:“欲加之罪,哈哈,你是想说自己左手臂上的伤疤是探花为了栽赃你,在多年前割的吗?”
“还是说,你想说我们对你使了美人计,派人去脱了你的衣服看你身上有什么特殊记号?”
扮演冷酷太子的萧云险些给这姐们鼓掌。
宁大小姐的嘴,从来没有令人失望过。
陈津也是被怼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干脆说:“一面之词,无法定我的罪,若殿下想要就此定罪于我,我会求圣上明鉴。”
萧云很佩服他想找皇帝断案的勇气,便说:“孤满足你,来人,去请父皇来此。”
陈津:“……”
他只是想威胁一下,不是真的想让皇帝来!
过了一会儿,皇帝与月贵妃相携而来,众人跪见。
萧云将主位让出来,站在皇帝的身边简单地说明情况。
皇帝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先是看了眼唇红齿白,头发带着水汽,还被人搀扶着的贺新之,又看了看相貌平平,半边脸肿着的陈津,做出点评:“状元这模样确实当不了探花,想找办法当状元也是正常。”
众人:“……”
要憋笑实在是太难了,南湘王世子带头笑了起来:“皇伯父说的可不是,陈津长相如此普通,要是考不上状元,他怎么能娶丞相的女儿?”
“哦。”皇帝突然反应过来,看着陈津说,“《孔雀衣》唱的是你小子啊,朕本来还以为是郎才女貌,想要赐婚来着,现在看来,实在是委屈了苏丫头。”
苏凤裳擡头,很是委屈地看了眼皇帝说:“谢陛下怜惜,臣女绝不愿意嫁给这种始乱终弃,品德败坏,满口谎言的伪君子!”
皇帝挑眉:“始乱终弃?”
苏凤裳将方才第一轮指控的过程,以有利于己方的叙述方式讲给他听。
月贵妃:“苏丫头几乎是在陛下的眼前长大的,陛下清楚她的性子,想来是最乖巧最贴心的,要说她为了不嫁给陈状元故意在太子的宴席上闹事,臣妾是不相信的。”
闺女被人家养着,她自然要替苏凤裳说话。
皇帝点头:“是,她是个好孩子,倒是这陈状元,像个伪君子。”
陈津没想到世界上竟有连装讲道理都不想装一下的掌权者,彻底急了,忙说:“我也愿意相信苏小姐的无辜,但那叶姑娘所拿出来的订婚信物和生辰八字确实并非是我的。”
“殿下,您派去查档案的人可回来了?”
萧云点头,轻轻拍手。
师宣抱着档案走过来:“殿下,那纸上所写的生辰八字确实不是陈津的。”
陈津刚松一口气,却又听到对方说:“但陈津的生母身份已经核实,此刻在殿外等候。”
陈津:!!!
萧云:“将人带上来。”
片刻后,一穿金戴银,目光乱瞟的中年妇人走出来,瞧见陈津便扑过去:“我儿,你可还好?”
陈津脸色难看:“母亲你怎么来了?”
“小叶派人把我接到京城来,说你要在京城当官,以后我们全家都在这边生活,还给我买了大宅子呢!”
陈母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声音里还带着兴奋。
叶南琴也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转头去看杨英蕤,只见对方弯了弯眉毛。
是了……
常在京城的杨姐姐当然会知道陈津跟丞相府小姐的事情,自然也能在事发之前就将陈津的母亲接过来。
只是为何不提前告诉她呢?
怕她不忍心,选择与他一刀两断再不追究?
想到此处,叶南琴陷入沉默。
如果没有今天这一遭,她确实会这么做。
陈津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圆上母亲的话,对方就松开他,跪到皇帝跟前说:“民妇听说今日因为小叶和丞相小姐的事情闹起来了,特意赶来。”
皇帝觉得这人有趣,便跟她搭话:“怎么,你准备支持儿子娶丞相小姐?不要大宅子了?”
却见陈母摇头,很是大气地说了句:“糟糠之妻不下堂的道理,民妇还是懂得的。”
“那你是要替你儿子拒绝与左相府的婚事。”
陈母依然摇头:“丞相小姐与我儿亦是两情相悦,怎好拆散?”
皇帝乐了:“那你的意思是?”
陈母:“民妇觉得,男人三妻四妾乃天经地义,她们二人一为正室一为侧室,不就解决了吗?”
萧云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夫人倒是很看得起自己的儿子,觉得他能成这么美的事情。”
陈母很是骄傲地说:“我儿已是状元,日后会是丞相……”
“母亲!”陈津突然大吼一句,吓得陈母不敢说话。
他眼睛里冒出许多血丝,心中满是绝望地说:“您为何要来这里承认叶南琴是我的未婚妻,您难道忘了我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
陈母缩着脖子说:“我就是想替你瞒着也没用啊,你的书童阿寅已经被抓走了,他能扛得住审讯?”
陈津:“阿寅早死了!”
上官迟:“就在帮你偷完贺新之的窗子,在秦元宏的补汤里下药之后死的,对不对?”
陈津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仰着头扫视周围每一个人。
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就像是看到许多准备将自己分食的猛兽。
而他,是一开始就被看穿,浑浑噩噩地穿上戏服,走进陷阱里表演的猎物、
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只是徒劳的挣扎。
都只是在逗乐他们!
强烈的恐惧从他的心脏扩散向四肢百骸,很快,一股刺鼻的气息从他的身上传出来。
皇帝嫌弃地挥挥袖子说:“他今天推探花入水,之前还暗害过同届考生对吧?”
月贵妃也厌恶地看了眼陈津,补充道:“他骗取女子钱财入京,又不肯承认自己应下的婚事,是否应当再判诈伪罪?”
“嗯嗯。”皇帝点头,“那就数罪并罚,直接拖出去砍了吧。”
上官迟麻利地带着人把陈津拖出去。
等到了人迹稀少的小路上,他突然对着一脸麻木的陈津说:“陈兄,你有没有觉得今天有些热?”
陈津眼珠转动,瞥向他。
在上官迟脱下黑色的外衫后,他的眼珠险些瞪出眼眶。
在黑色的外衣底下,赫然是一件与太子赐给他的衣物极为相似的红衣。
上官迟笑着说:“我是太子洗马,出门在外,自然要穿得醒目些,所以我有很多件红色的衣服。穿在你身上,不如我半分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