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回争自荐省察赴外府骤相离感触起乡情
话说姚侍郎与沈谢二人商讨田制变革,最后问道:“不知二位孰肯下去察访一番?”沈元鹤先道:“下官愿去。下官尝外任三年,略具阅历,又供职户部,田税财政之事悉通,侍郎尽可放心。”他一片丹心,惟求图报圣主,又自认经验丰富,自然当仁不让;况就私心来讲,这数月来他犹疑不定,不知该如何面对谢灏,不如借此机遇出京,也好将这心思梳理得清楚些。
这时谢灏也道:“下官亦愿去,恳请侍郎准允。”元鹤转头看他,道:“侍御史年纪尚轻,阅历尚浅,怕是未能胜任罢。”他亦回视元鹤道:“虽然,下官掌管监察讽谏,财政、民政、刑政、学政及百官所职,无不涉猎,未必不能胜任。”元鹤不禁一怔:往常谢灏在他面前只一副柔顺样子,有时便忘了他亦在官数年,哪里又是甚么万事不晓的少年人呢?所以低下头去,并未说话。谢灏又道:“恕下官冒昧,想是员外郎不曾与富豪大户交际过罢,又如何晓得其中关窍?故调遣孰人,自分明矣。”忽听姚侍郎道:“不错,沈员外既才返京中,那这一回就辛劳侍御史了;某已经与武中丞通融过了,不必为此为难。”元鹤想道:原来侍郎早属意谢灏前去,今日不过一试;我既与他不分轩轾,自然还是派他去了。他与谢灏交情甚笃,哪里会有甚么妒意,反是衷心为其欣喜。
却说回谢灏;他心下所想亦与元鹤相类:严真既不喜我总在眼前,不若就出了京去,与他些时候平静。见姚侍郎点他,郑重拜谢道:“下官必不辱使命。”姚安甫虚扶他道:“某这里拨调几个属官与你;时间毋需太长,年末回来便是,不过关中、河南、江东诸地须皆行遍。回来报说与我,若考课有功,奏于陛下,自有赏赐。”
不过三五日,谢灏一行官员将行,沈元鹤与徐弼、崔思古等悉来送别。思古道:“此番前去,奔走锻炼;待回来时,应是博闻多识,胜过我辈许多的了。”徐弼笑道:“复清闻见明辩,平日虽不外显,然从不茍然①为事,所以知今之巡察可成功矣。”谢灏也笑道:“各位谬赞了。今逢明主,又受侍郎付托,自当尽智竭力。”
元鹤方才站得稍后,未尝言语,眼见时辰将至,谢灏正欲离去,忙追前两步;然谢灏停身看他时,他又不知要讲些甚么,半晌才温声浅笑道:“路上缓行便是,万事皆要小心。我……我们都在历京,俟子之归;彼时正是年前热闹时节,定为君接风洗尘,举觞欢笑。”谢灏知他有不舍之意,柔肠婉转,亦是莞尔道:“外头便是关中,河南河北亦是不远;待下江南时,便走水路,比陆路快许多,一定早早回来与严真团聚,绝不教你担心了。”方才元鹤改口言道“我们”,谢灏却仿佛不曾听见似的,仍是“严真如何如何”,这就不免教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