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耳为何这么说?
此处的人太多了,全都盯住九耳,她决定先将它送回水境中,那里更加安静舒适,她也能通过灵识随时查看它的状态。
刚要施法,浮桑也动了。
少年轻擡指尖,在九耳犬眉心一点,如春日般暖融的灵力霎时荡开。
九耳犬一下平静了许多,虽然仍语不成调,但至少不再颤栗。
簌棠想起,令九耳能开灵张口说话的便是浮桑。
“先送它回水境。”浮桑与她的想法一样,他垂眸看她。
少年开口,神色依旧平静。
簌棠总觉得自己能看懂猫猫的神情。
可当浮桑真的化了这么久的人形时,她却惊觉,少年清绝如画,眉目妍秀,却像一樽玉琉璃雕刻,美得不真实,好似蒙着一层飘渺不可捉摸的雾,很难捕捉到他的情绪。
“……多谢你。”她忽地有些不自然,面对看着就不容亵渎的猫猫。
鸳鸯眼蓦地闪了闪,一丝情绪划过,令面庞变得灵动起来,浮桑诧异地看着她。
簌棠怎得一下如此拘谨了,没见过,他心道。
她擡手施法,最后想摸了摸九耳犬耳后的绒毛以做安抚,还是顿住手,因为看出对应激的于它而言,此刻爱抚不知为何成了负担。
她将它送回了水境。
*
尔白需要一定的时间缓和情绪,簌棠心想他此刻一定是茫然绝望的,不知之后该何去何从。
从此,他就成了世间最后一只九尾狐。
簌棠一行人并没有急着离开青丘。
浮桑也很在意这件事。
虽然他没说,但一向淡然的猫,这次却一直待在尔白身边守着。
没错,他又变回猫了,虽然簌棠想让他多变一会儿人,仔细观察一下为何会记不清他长相这件事,但傲娇猫咪并不配合。
待到将要日出时分,尔白情绪已平静了不少,此事算告了一段落。
簌棠找上浮桑,想让他与她一同进一趟水境。
九耳也独自待了一夜了,簌棠不放心,不时用灵力探查,感受到它的情绪也渐渐平稳。
“我怕我一进去,又会刺激到它。”簌棠的语气仍有些担忧,“阿浮,你能施法让它平静些。”
浮桑沉默一瞬,这些日子在外界,他的灵力已然恢复一些。
若回去水境中,应当不会有那么容易重新昏迷。
他点头,“好。”
重明也从旁边探出头,“姐姐,你是将九九放进什么法界了吗?我也想去看看它……”
簌棠迟疑了一小会,还是同意了重明的请求。
重明毕竟和九耳交好,又同为兽族,影响应当不大,她隐隐觉得九耳所说的“不配别人爱我”,与之有关系的是源自于主仆契约的联结。
——九耳从前是有主人的。
“但是要安静些。”她嘱咐了声。
重明点头。
再回水境,浮桑发觉了这个限制着他灵力的秘境,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排斥。
灵力细细发散,仍可感知到源于扶桑树灵的气息……而且,这次心不算纷杂,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同——
虽是扶桑的气息,却隐约杂糅了其他灵气。
句芒善交际,喜热闹,他…他好似自己还造化了一支嫡系种族,浮桑这才想起来。
“阿浮……”恰时,簌棠轻唤他。
他看向九耳犬,它蜷缩在簌棠做的窝里,背靠着大树,神色蔫蔫的。
簌棠抿了抿唇,显然很想上前,又担心。
“无事。”他道,“它已平静许多。”
浮桑说起话来,声音干净又透彻,语调平缓,总让人心神宁静,簌棠相信他说的,缓步上前。
“九九……?”她轻声唤道。
身后浮桑看着她,见她秀致的眉轻蹙,那双杏眸中凝着极为显而易见的担忧,真实又诚挚。
九耳犬掀起眼皮,下意识瑟缩了一下,看上去没精打采,但理智让它温和回答着:“棠姐,我已经好多了。”
簌棠差点都要觉得,是不是自己不记得的记忆里曾经欺负过它了,所以它在应激的时候,这么害怕她。
可九耳犬只有两百多岁,原身这一段回忆还是很清楚的。
于是她只能柔声安慰它,“有胃口么?想不想吃东西……”
九耳犬静默了好一阵子,一向乖巧有礼的它极少会这样,最后,它轻声问簌棠:“棠姐,你去过人间么?”
簌棠怔了怔。
浮桑因为尚未陷入昏沉,正争分夺秒地探查着水境,闻言,也将目光落在九耳身上。
万年前,他倒是在句芒的软磨硬泡下,出过一次极东岛,游历过地界。
彼时人族尚未成气候,不算族群,也没有天生感知灵气的能力,看上去十分弱小。
但善于观察的祖神并没有因此小看他们——他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极有智慧,善于思考的种族。
举一则反三,见之则临摹,后融会贯通,人族有着超乎想象的灵智。
或许要不了多少年,人族便成为一个庞大的族系,在地界之中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
“没有。”簌棠摇了摇头。
在这个世界,原身的确没有去过人间。
可她曾经就是个人,她问:“九九,你是不是想人间了?”
她记得,九耳说过它曾在人间出现。
九耳的睫毛颤了颤,它再次陷入了沉默,但嘴角轻轻紊动着。
簌棠猜测,它或许想说什么,一时又无法说出来。
浮桑和重明两只,看上去一时半会儿不打算走。
她不由多看了眼浮桑,几次试探,她察觉了浮桑好似不大喜欢水境,但此时看着——他胡须翘起,凝神聚气,像在努力观察什么。
想了想,她做了个决定,先单独带九耳出去走走。
循着记忆里模糊的地界地图,她大概晓得,青丘再往东便是人界。